巫长庭深吸一口气,颔首。
夜深人静,寒意浓重,巫长庭久立不动便觉手脚都开始发僵了,只能不停地运转巫力取暖。
半个时辰过去,姒姜一阵风似的回来了,他还给他们带回来一囊袋子酒,估计是从矿窑哪个倒霉蛋身上摸的,这么冷的天气喝些酒可以御寒,陈白起先给巫长庭喝,她更在意他带回来的消息。
姒姜来回两趟,也不冷了,反而有些热,他喘着气道:“这矿地上大概有六百多个石工,大部分都是周边州县送过来的罪役,小部分奴役,只有几十来个苦工,由于他们来处太杂,也没有正规的册子记录,连名字都是随便叫的,而那个官员看起来更是不太聪明,问他以前这地有没有人,他说他是后来过来的,并不知道采矿前的事。”
陈白起听得仔细,她道:“这么说,这些矿工都是外来人居多,且来历不明,说是罪役,但谁也不会特地去查一个罪役的来历吧。”
“的确,这里面有重兵把守,上面也时不时派人来盯着,这些石工是逃不了的,只能劳作到刑期结束,所以这些人别的什么事并无人关心。”姒姜道。
巫长庭这时也品出些明堂了,他道:“若真是如此,这些石工也有可能是伪装的幽冥军,他们当初被周王画地为圈,只能终生守锯于一处,等待召唤,若原处被人占据,他们要想光明正大继续留下,伪装成石工也是一种可能。”
陈白起闻言摇了摇头,她道出这话的破绽漏洞:“要完成这样大一场骗局,仅仅是他们自己迟早会露出马脚,虽然矿场不会特意去追查罪役的来路,但总归之前是有来路输送进罪役的,那原本的罪役这些人呢,运送罪役的人呢,他们彼此之间总归不会一个熟人都没有吧,若这些人忽然一下都失踪了,秦军难道不会追查?”
巫长庭跟姒姜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
“那要不然,就混一部分人进去,掉包一部分身份不明,又孤僻不爱与人说话的,这样不就容易得多了?”姒姜道。
陈白起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不通:“分划一部分进去,总归是将主动权交在别人手上,幽冥军曾被诸侯国吹嘘得如此神勇霸道,他们不该是这样的表现才对。”
“也是啊,即使是不想与秦军交恶,行事也不该如此畏首畏尾,堕了他幽冥军的威名。”姒姜也认同。
巫长庭道:“若不是矿场的石工呢,或许一开始我们就找错了方向?”
“可这方圆十里再无人烟,幽冥军总归不可能全部躲到地底里去了吧,就算躲地底,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么大一群人想销声敛迹可不容易。”姒姜反驳道。
陈白起眸色沉沉,却不慌不忙道:“确也是这地最可疑,再等等吧,或许明早我便会想通一些事情。”
——
天大亮,排房的石工相继起来,他们掀开帐帘而出,秦兵们则拉来十几个食桶,给他们一一舀食,再一人分派一个干梁窝头。
石工们排着队,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井然有序,用完早饭,石工们又像往日一样背起重叠的背篓,拿起簸箕上山干活。
仅阖目养神的陈白起醒了过来,姒姜跟巫长庭倒是小歇了一会儿,但睡不踏实,四处灌风的感觉挺难受,他们望着不远处飘起的袅袅炊烟,巫长庭真诚赞道:“秦国不愧是大国,以小观大,连矿场一方都治理有方,不打骂催促,且吃食充足,难怪石工们上工从不拖沓延误。”
陈白起看了看日头,接话道:“的确,吃的好,睡的好,还不必受别的矿场监管的催鞭之刑,当真是官民一家,其乐融融啊。”
巫长庭是巫族人,他不懂,但姒姜到底是中原世族权贵中历练出来的人,他这时哪里还能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与陈白起对视一眼:“这群石工绝对有问题,他们行动如一,缄默行事,这种风格只有军队才能训练出来的。”
陈白起看巫长庭看过来的讶异眼神,笑道:“秦王哪怕是一个治国明君,也不可能惠及每一人,这些罪役本就是为服役受苦而来,兵将向来瞧不起这类人,若在别处那是动辄便是打骂,眼露鄙夷厌烦。而并非真心来劳役的石工则会满眼颓废,能偷懒便偷懒,反正无利可图,做得多了反而害及其身。”
“可你看他们?”
陈白起指着下方:“若是一般被迫流放服劳役的人,天大黑才下寝,天一亮便起工,日复一日,他们会是怎么样一副表现?”
巫长庭好像明白了,他看向下方,失神喃喃道:“总归不是这样平静而祥和吧。”
陈白起闻言,眸色映光而亮,嘴角扬起。
“我想我看明白了。”
——
“来者何人?!”
他们三人不再隐藏行踪,径直从后方出来,在沙石小路上,他们突兀的出现让把守的秦军脸色不善,大声喝退。
陈白起温和道:“小女陈芮,特地前来是有事想见一见你们的主事。”
秦军打量这三人,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皮肤蜡黄不似时今贵女那般白皙,穿着亦是普通,另外两名男子长得倒是高大,可惜那一张脸扭得令人发指,粗粗一眼掠过,他们得出结论,这三人只怕是得了失心疯才跑来这里胡闹。
“呵,哪里来的几个疯子,赶紧离开,否则便别怪我们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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