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平复了吐息,侧过身子,依靠在窗边。水面波光粼粼,铺陈在白皙的脸颊上。勒断一两只爪子,再杀几只妖,多挣扎几下,终归还是能逃出去。
她只是想先歇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隔扇向两侧拉开。
血与河水混杂不清,顺着衣角往下落,仿佛光圈似的,在身畔画出两道濡湿的水渍。玉揭裘向来行得正,站得直,脊背像一尊墓碑,身后闪烁着火光。
那一刻彻底是安静的。
离门最远的角落里,小狐狸惊讶地看向他。
推开两侧门的人并不急于向前迈。满室蚕妖不约而同看向了他,却也像被什么震慑一般,并没有轻举妄动。
玉揭裘垂着眼睛。
他说:“狐狸,过来。”
小狐狸都被气笑了:“……使唤人也要有个度。我怎么过去呀?”
听到她说话,他终于抬起了头。玉揭裘笑了笑,但转瞬就消散。
他说:“那就我过去吧。”
正是以那句话为开端,玉揭裘挥剑斩向离他最近的人。蚕妖的头飞了出去,血如花开,散落到周遭人身上。随即是旁边的。他没有停歇,就像本能似的屠戮殆尽,刺穿人肺腑,抽出时连带着内脏。
玉揭裘面无表情,要肃清挡住他与她之间道路的所有事物。
小狐狸望着他。
他甚至没有直视过任何人。
只是一鼓作气地杀。
有些蚕妖也靠本能掏出了长刀直枪,却还是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在最直白果断的暴力下被斩断。
血喷满墙壁,帘帐也像落下红梅的皑皑白雪。
他一路斩妖肢解,最终来到她跟前。小狐狸正侧身席地而坐,仰起头看他。
尸横遍野。
玉揭裘用了符箓,可还是沾上了血迹。袖口处,下颌角,点点滴滴,宛如点缀的珠玉。对上她目光,他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身后的蚕丝松了,但她没有去握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他留意到了,短暂地微笑,好像在思索什么,却又像是单纯的走神。玉揭裘没头没尾地开口:“也不是我想这样。”
其实,小狐狸只是想跟他保持距离,没想到他会误以为自己被嫌弃。
但这话不偏不倚,砸落她心上。
小狐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些事,也不是她想那样。
门已被火苗舔舐,玉揭裘转身要从窗户出去。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
小狐狸说:“我们都努力修行吧。”
他猝不及防看向她。
小狐狸又笑起来,那是只有她会有,江兮缈绝不会露出的笑容。她说:“直到我们都能得道成仙。”
画舫在江上燃烧着熊熊大火。
这仿佛地狱般的景象凄美而哀艳。
玉揭裘望着她,眼中静影沉璧。
他说:“好。”
小狐狸想起阿娘说过的话:“所谓结缘,便是给和讨。切莫向不该结缘的东西讨要什么。”
她不想与他结缘,所以绝不会在危难中叫他名字。
阿娘还说:“娘要叮嘱你两件事。第一,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活下去。第二,不要喜欢上谁。人间种种,俗世情爱,于妖而言太难了。”
小狐狸想,她或许,约莫,指不定,有点喜欢玉揭裘。
但那不会持续得太长,她绝无可能喜欢他太久。小狐狸知道,该结束了。
他们离开那艘即将翻覆的船,这里离岸边并不远。他拽着她向前。血如泉水,从船上漏下来,染红了以船为中心向外扩散的水域。
小狐狸说:“玉揭裘。”
玉揭裘抓住岸边的穗薹草,准备把她也拉上去,听到她喊,于是回过头。
小狐狸将嘴唇贴上来。
在水里浸透过的人是冰冷的。
接吻的刹那,妖力蜂拥而至,向她灌输。传输妖力,便是要借用这个法子。瞒了这么久,小狐狸就想趁机把妖丹夺回来。
然而,这亲吻却让她感受到异样。
怎么回事?
为什么妖丹不过来?
玉揭裘仍处在措手不及的茫然中。她也惊慌失措,只好按住他,再度吻了上去。
还是没用。
“为什么?怎么会?”小狐狸走投无路,甚至去问他。
她还想再试一下,才凑过去,便被他躲开。
玉揭裘本来还不明所以,这时候则全明白了。他笑了,仿佛愠怒,又有些魔障。往常高高在上谪仙一样的人,眼下落水,沾血,还被强吻不止一次,毋庸置疑是受辱。
他咬牙切齿,笑容森然,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小狐狸心说不好。
她闭上眼等死,却迟迟没挨揍。江水可真冷,叫人牙齿打颤。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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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狐狸与蛾妖相斗那儿,好有画面感,感觉自己在看画皮之类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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