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容蓉无奈瞥了一眼这胆大的婢女,接过茶盏,看着里头黑褐色的枇杷膏就头疼,她虽是个大人了,却也有不爱喝的汤药,枇杷膏当属第一,这滋味要甜不甜却又有股苦味,难喝的很。这世上之物,难道不应该甜的就是甜的,苦的就是苦的,就得泾渭分明才对。
她止住了咳嗽,方道:“也是本宫如今性子懒惫,纵的你们这些丫头各个都无法无天了。”
庆秋收了杯盏,闻言偷笑,“奴婢怎么会是无法无天,奴婢是为公主好,这才敢大着胆子劝公主。”
赵容蓉简直是捏着鼻子将枇杷膏给喝下去,眉头微皱,很是不高兴,“你们今日再劝本宫,本宫也不会再喝第二杯了。”
“公主说的是。”
庆秋虽这样答了,但看上去并不像是听见了,她自端了杯盏走向门外。
卫大夫人沉默不语的坐在一旁,将一切都给看在了眼中。
她活这么大岁数,当然明白有些事发生并不是巧合,而是蓄意为之。
赵容蓉说的这些看似无关痛痒的话,不过是为了敲打她,敲打卫家。
她生出些愤怒来,贤妃若不是出生卫家旁系,因她夫君助力,如何能进宫,能受到昌隆帝的宠爱,荣登四妃之首的贤妃?赵容蓉若不是从贤妃肚子里出来的,又怎么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又如何敢对她这婆母如此不敬?
这一切分明都是卫家的功劳。
如今赵容蓉却敢如此对她。
她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接着提起之前的话题:“这些年,公主与桓儿尚未生下一子,着实是不妥。”
“公主是金枝玉叶,有陛下与贤妃娘娘,还有卫家,旁人自是敬重着您,可蛮儿日渐长大,待她及笄后,总归是要出嫁,公主膝下无子,空虚寂寞,无人为公主养老,蛮儿也无个兄弟帮衬,若是婆家欺负她……”
她欲言又止,看着赵容蓉冷淡神色,又语重心长道:“我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全然是为了公主着想。”
“公主便是为着自个儿,再有个儿子也是好的。”
“这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国公与贤妃娘娘的意思。”
“便是陛下疼爱公主,心中定也是愿意公主再添一子,日后以承家业,担起公主府门楣。”
赵容蓉轻咳了两声,若是从前听见卫大夫人在她面前,提起再生个孩子之事,又或者是将她母妃父皇抬出来给她施压,她定是会心烦意乱。她是个骄傲的人,可骄傲的人也有软肋。这软肋被旁人攥在手中,旁人只要稍微用力,她便会痛不欲生。
“都是你造的孽,你生来就是个讨债鬼。”
“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怎么死的不是你。”
“你怎么不去死。”
“你去死啊。”
活了二十多年,她不是没想过,倒是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将软肋从她身体里取出,再不受人桎梏。若是会因此五脏俱焚的死去也无妨,反正旁人拥有的,渴望拥有的一切事物,她都已经拥有过,就算是死,这一辈子也值了。
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伤风,并非是意外,它早就了一场,又或者是这场伤风早就潜伏在她的血肉里蓄势待发,就等着在今日冲破她的身体,让她看清楚自己多年来的执迷不悟到底有多可笑。
她在走神,好似周围一切都不在她眼中,旁人也不敢催促她。
又听得一声稚嫩的童声在门外响起,“阿娘又病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将她唤醒,她抬眼看向门的方向。
蛮儿仰着小脑袋,看着庆秋。
庆秋蹲下身来,轻声温柔同她讲,“蛮儿,你听奴婢与你说,公主这是患了伤风,你还小,若是被传染上,肯定又会难受、喝药,到时候公主会伤心的。”
蛮儿很是舍不得的往门内探头,却又十分难过的不上前去,“我不想让阿娘伤心,可我又很想见阿娘。”
庆秋想了想,牵着她走到离内室最近的窗边,将她抱起来,她便隔着窗户大喊了一句,“阿娘,你听的到我的声音吗?”
赵容蓉轻笑了一声,回她,“阿娘听得见。”
蛮儿又隔着窗户同她说了好些话。
“阿娘要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
“蛮儿不想一直隔着窗户,才能和阿娘说话。”
“阿娘,阿娘……”
到最后,庆秋哄劝着将她给抱去园子里晒太阳,今日天气极好,这才辰末巳初,太阳高悬,光照极好。
赵容蓉这才转头看向卫大夫人,“您可有问过驸马,昨日他出城到底是为何事。”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息,复又笑道:“我险些忘了,您怎么可能不知他为何事出城?”
“毕竟他是个大孝子,您又是慈母。”
卫大夫人刚想开口,赵容蓉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您这一早过来,想必是驸马不曾告诉您,昨日我同他到底说过什么。”
“您何不回去再问问他?”
“等你们想清楚了,再来与本宫商量这孩子的事,如何?”
枇杷膏的功效,并不如它的古怪味道那般深刻,赵容蓉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夏语,送一送大夫人。”
她歪在大靠枕上,轻声道:“本宫乏了,便不多留您说话。”她的声音里带着因为咳嗽而产生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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