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虞陟也在几乎同时开口说:“我从早上就开始等你了。”
少年人皮薄,说完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耳朵。
指尖被冲刷过后,变得清爽,虞隙心里的那一点微妙的躁意也被抽空,问他:
“等我干嘛?等着我给你发压岁钱啊?”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没做这个打算,连红包都没买。”
冷脸开玩笑也能调节气氛,虞隙算是个中高手。
也可能是高中生到底好打发,虞陟确实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姐弟俩又从洗手间溜达回客厅。
米饭香气已经飘满了整个一楼,虞陟像是受到鼓励,在与姐姐亲近这件事上再接再厉:
“姐,那你今年生日要不要回家里来过啊?”
“哈?生日?”虞隙觉得奇怪,她都有些记不清自己这几年生日是怎么过的了,为什么突然说什么回家过生日?
她也从来不办什么生日派对这种东西,回忆了一下,去年生日那天心情好,就跟朋友吃了顿饭还回家露了个脸;
前年心情不好,就去商场刷了一整天卡;
大前年......
再往前她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也许就是在自己的小公寓睡了一天呢。
刚要回答,黎美云从厨房出来,说是可以开饭了。
虞陟只好闭上嘴:“那我去叫他们下来吃饭。”
人到齐,菜也上齐,宽大的长条桌上堪比满汉全席,摆得满满当当。
虞正源照例坐上首,黎美云和妹妹虞陎坐靠窗的里侧,姐姐虞隙和弟弟虞陟坐外侧。
虞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虽然虞隙觉得这时不时的三两句谈话内容也挺尬的就是了。
像是小辈都只愿意用碗筷轻微的碰撞来代替一切可以被代替的语言回答。
一顿午饭好不容易吃到尾声,想想晚上还有这么一顿,便是过年的一点轻松愉悦也被压得所剩无几。
虞隙准备放下碗筷,左侧的虞陟像是盯准了她的动作趋势,正要跟着行动,就被虞正源不可撼动的沉声令下生生截断:
“虞隙,你跟我来书房。”
虞隙早就察觉到虞陟还有话想悄悄跟她说,虽然预计不出内容,但他一只在她旁边欲言又止、眼神乱瞟让她想忽视都难。
但没办法,董事长占据绝对优先地位。
她跟着虞正源起身,给了虞陟一个眼神,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去了书房。
虞正源的在家里的书房并非办公用,而更像是个会客室,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厚重的中式风格。
一整块原木案搭成的书桌是书房里最古拙的辎重,上头的一摞文件压得虞隙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虞正源今天一直都没几句话,直到这会才对着虞隙张口:“坐。”
虞隙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前几天才在他办公室丢下狠话,今天逮着多半又是一顿重镇。
然而隔着那张堪称恢弘的红木桌,虞正源的神色竟显得少有的平和优柔。
再张口也让虞隙诡异地听出一点鼓励意味:“你先看看这些。”
说着把桌面上的文件推给她。
虞隙不明所以,垂首一份份翻阅。
面前并不是什么整合好的报告,而是一堆零散的、没有具体结论的材料。
有大洋彼岸的同行企业的财报,有饲料板块增产的提案,甚至还有贸易战相关的新闻。
虞隙刚开始看得一头雾水,不得要领,这是什么意思?是按顺序摆放的吗,还是打乱了顺序所以影响她理解全貌?
但越往后翻,她面色越发舒展,腰背也不自觉挺直起来。
虞隙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预感,并且随着纸页翻动逐渐明晰。
果然,虞正源接下来说的话应证了她的猜想。
“源农集团从第一家小公司起步,到现在,马上过完年就是三十四年了。”
虞正源的语气是虞隙所陌生的,介于公事公办和慈祥和蔼之间的。
“这三十多年来,我们养殖业虽然一直处在产业链的上游,但受制于人的被动和受制于市场的困境一直没能得到解决。
我原本的规划,是想在退休之前,能够打通去往下游食品行业的壁垒——也许你现在不能够立刻理解这些,但虞隙,我希望你知道,我急着调你进集团,也是有我的考量的。”
虞隙一时间难以辨别,这是否就是她兀自等待了许久、期盼了许久的,父女之间的真正的对话。
但手中那些资料上的字眼越来越清晰立体,饲料板块利润薄,长期处于边缘;
而生猪价格波动幅度大,动不动就供大于求、产能过剩。
再加上近几年与美国之间的贸易战,更是没有硝烟但拳拳到肉的较量。
连她能看明白这个行业的不健康之处,那么虞正源,那么整个源农集团,何尝不是受困已久,亟需寻求出路。
她此刻已然顾不上那些小女儿家的别扭与计较了,因为虞正源所畅想的那个面貌革新的行业未来像是往虞隙的腰椎里注入了一管葡萄糖水,叫她头脑振奋,腰杆里充满了能量。
“所以明年要开始有动作了?”
“是,美国不进口我们国家的新疆棉,我们也相应减少进口美国嘉吉的饲料。明年饲料板块增产的提案董事会已经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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