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昀见他们这样沉默相对,冷哼一声:“你们怕是都无话可说了吧?今日之事,朕不会再追究,但你们心里要记住,朕活着一日,就一日是这大齐的天子,任何人都休想帮朕做主!”
梁国公看了一眼席太师,心中冷意重重,皇帝这是疯了吧?
不过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低眉顺眼的继续低着头,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皇帝就算死在他的面前,他也绝不会再去管他们萧家的事情!
萧绍昀将目光转向了晋王:“至于晋王,你原本已经就藩,却私离封地,擅自入京,朕当日不追究你,是念着与你的手足之情,但你若是长留京城也不合规矩,明日你就回河东去吧,以后无诏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否则,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萧绍昀特意加重了语气,终于将晋王从神游中扯了回来。
晋王逐渐后退,离开了皇帝的龙床,每退一步,皇兄的面容就模煳一分,待到他退到丞相身边,跪下来的时候,他记忆里的皇兄终于面目全非,已经让他全然不识了。
张德禄屡次提醒过他的,他的皇兄也曾把他按在这昭阳殿冰冷的地上要软禁他的。
只是他不肯信。
此刻在皇兄心中,他和还被关在诏狱中的宁王兄,是一般无二的存在了吧?
晋王俯身,轻轻叩头:“臣弟谨遵皇兄旨意。”
一众跪的腿脚发麻的大臣退出昭阳殿的时候,东方的朝霞正好铺满了半边的天空,万丈光芒刺人眼目。
席太师被兵部侍郎汤源搀扶着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
宋温如额前已经破了一大片,青紫一片中正往外渗着血。
礼部尚书方含东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到了宋温如面前:“宋丞相,先捂捂吧,要不,您先去太医院,让太医给您包扎一下?”
宋温如接过了帕子,对方含东的建议却是摆摆手。
“不必了,昨夜太医院的人也辛苦了,不必再去劳烦他们。今日还请方大人去太极殿前守着,若有人问起,就说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他们不得胡言乱语,若是有流言蜚语流出,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今日皇帝如此,早朝是上不了的,虽然一早就命人去了太极殿告诉满朝文武皇帝龙体欠安,暂罢早朝,可宋温如还是有些担心。
方含东立刻赞叹道:“丞相大人真是忠心耿耿,为皇上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宋温如只觉得额头剧痛,眼前直冒金星,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和方含东客套,又嘱咐了几句就勉力向外走。
梁国公看看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太师席泽岩,有看看面如金纸,几欲倒下的宋温如,叹了口气,还是走到宋温如身边,伸手扶住了他。
“丞相大人忠心可嘉,但,自己身体也要多保重才是,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可是经不起如此折腾。”
作为臣子,忠心自然是没错,可要是一把忠心全都付诸流水,那当真是不值。
宋温如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梁国公的意思还是没有听懂,只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梁国公也没有多劝。
这读着圣贤书一路走过来的文臣,到底是和他这个勋贵世家出来的人不一样。
前者要的是青史留名,而他要的,则是家族的保全与富贵。
宫门处,诸位大臣家的下人都已经等了一夜。
原本熬了一夜,火急火燎,坐立不安的下人们一看见自家老爷出来,轰然一声作响,纷纷上前迎接各自的主子。
这些大臣一出了宫门,也个个都像散了骨头一样,提了一夜的那口气终于舒展开来,由着自家的下人服侍着上了自己的马车,互相告辞离去。
要知道,皇帝如此暴怒,他们却还能保全了性命,安然无恙的出宫来,实在是得天之幸啊!
宫门口一时间热闹喧哗了一阵,很快又归于平静。
太师席泽岩却站在马车旁边,并没有急着离去。
前来接宋温如的人,是他的独子宋长卿。
远远看见席太师,连忙过来行礼。
宋温如也强撑着挪到了席太师面前,叮嘱席太师的家人,好生照看着老师回去。
宋长卿这才看到了父亲额上骇人的伤口,大惊失色:“父亲,您这是……”
但随即他就看出了父亲这伤,像是磕头过勐所致。
宋长卿是被萧绍昀前世今生惦记在心上的能臣,早就是个人精了,立刻就猜到了父亲的伤怕是与皇帝有关。
如今的宫中,能让父亲磕头磕成这样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呢?
不值得啊,宋家为皇帝所做的一切,当真是不值啊。
他的这份黯然被席太师看在眼中,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赞许。
这小子不像他的父亲,还知道不能一味愚忠。
他仰头望了望东边的朝霞,因为一夜未眠而浮肿起来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宋温如。
“这就是你,将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的人啊……”
宋温如心中灌满了苦水,可是,他却又不愿意向任何人诉说。在别人面前说皇帝的不是,这样的事情,他到底还是做不出来。
他向席太师行礼,呐呐辩解道:“皇上只是误会了,才会如此,毕竟,咱们也确实有此种打算的……”
“你呀!”席太师恨铁不成钢,可这里并不是他们府中的书房,有些话到底是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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