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分?那进了宫的妃嫔,有几个能得善终的?那就是个不见天日的吃人去处!二哥哥已经被你们断送了一辈子的前程,如今,你们又想把我也断送进去,我们与家里买来的戏子倡伶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好好养着,以后能卖个好价钱!”
薛大老爷原本听到女儿提起尚了惠郡长公主的侄子薛云海,心里就极为不舒服,越往下听就越气的脸皮紫涨,扬了扬手,恨不得给女儿一巴掌!
小路氏一看不妙,赶紧扑上来死死地拦住了薛大老爷,一边气得直瞪女儿:“你都是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向你父亲道歉!”
薛兰芝神情暗沉,却是咬死了不低头:
“我是胡说吗?二哥哥原本是两榜进士,大好的前程,可是家里为了皇家的权势,就让他去做一个看人脸色的驸马,断送了他的锦绣前程!如今见他有难,立刻就将他出族你们怎么能凉薄自私到这种程度?如今又想要我去看皇帝的脸色,我实话告诉你们,七表哥还活着,我就绝不可能再进宫去,就是死,也绝不进宫!”
薛大老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肝肺脾,哪一处都是疼的!
“我薛家也是陕州大族,从前也在京城赫赫扬扬,为什么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就是这般不晓事的东西!?我今日就告诉你,由不得你!”
他也懒得跟薛兰芝解释若是不将薛云海出族,薛家就可能有倾族之祸,也不想再留在这儿动这样大的气,捂着胸口万念俱灰地摆摆手,留下一句狠话,就蹒跚着出去了。
直到走到自己的书房,薛大老爷才坐在书案前,半晌,忽然两行老泪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年过不惑的薛家掌家人伏在书案上,呜呜咽咽地哽咽起来。
当年为了攀附宁王,将族中最出息的子侄送去做驸马,他也是反对过的啊,可是被皇家富贵迷了眼的那些族人,又是如何肯听他的?
事到如今,原本的攀附之举反倒成了要命之事,而更令他心痛的,是薛家的小一辈,居然成了这样的人!
最有出息的薛云海生死未卜,已成废子,搭进去一个心术不正的庶子薛云涛也就罢了,可如今连薛家最拿得出手的嫡长女,都是这样心中毫无宗族,只为了自己快意的人,更不要说族中其他人!
有这样的后辈,薛家就算躲过了这次的事情,不被皇帝清洗,又能有什么前程光景呢?
“兰芝,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父亲说话?你父亲想让你进宫,也是为了想给薛家拼出一条生路来,你生为薛家女,怎能如此不识大体?你可要知道,你这些儿女情长,跟合族的性命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若是薛家有个万一,被宁王牵连,就算你七表哥活着,也绝不会娶你,就是你的命,能不能在,都未可知!”
小路氏担心丈夫,又不放心女儿这边,只能留了下来,出声训诫女儿。
对女儿的言辞,她也是极不满意的。
哪个女子不是为了家族而生?当年姐姐嫁去何家,她嫁来薛家,虽说是以夫家为天,可谁敢忘了自己的出身与家族?
薛兰芝看到父亲被她气走,心里也有些不安,可是母亲一开口,她的不安又都没了踪影。
“宁王是宁王,这些年薛家又没有助他做过什么,你们到底是在怕什么?二哥哥都被你们出了族,即使是牵连,也不该牵连到薛家才是!”
小路氏叹口气,女儿自幼也是聪明伶俐的,可为什么越长大,越笨得让人厌恶?
“那也要遇上个清明的皇帝,知道咱们薛家这些年与宁王没有牵扯才行!你看看如今的皇帝,所行所做,哪一件是清明的?那王度还是御史呢,说被诛了九族就被诛了九族,你可曾听说过大齐立朝以来诛过御史的九族?如今薛家再清白,那也是踩在了刀尖儿上,是生是死,全凭皇帝一念之间!”
薛兰芝低头想了一想,所想却与母亲完全不同,她漂亮的面孔上浮现出冷笑:“既然你们都知道如今的皇帝不贤不明,昏庸任性,却还想着把我送进宫中去,这是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吗?”
小路氏被女儿这一说,着实是动了气:“你若能在宫中活下来,薛家自然也就有了生路,可要是薛家都不在了,就算你不进宫,又能活着吗?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冥顽不灵没有良心的女儿!”
薛兰芝无动于衷地转过头去,脸上尽是冷漠坚决:“无论你们如何说,我说了不进宫就是不进宫,只要七表哥一日没成亲,我就一日不会放弃!你们若是觉得我没良心,尽可以当做没我这个女儿!”
小路氏瞬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丈夫的愤怒与无力,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被全族人寄托着希望的女儿,已经说不清自己是哀求还是愤怒:
“兰芝,你的七表哥已经死了,那个人是秦王世子!”
“不,我知道他是,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薛兰芝油盐不进,眼神却有些飘忽。
骑在马上的七表哥,还如同从前一般俊朗得让人一眼难忘,褪去了那层不羁少年的影子,更让她觉得光华璀璨。
这样的七表哥,她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小路氏的规矩仪态像姐姐何大夫人一般好,可是此时她再也忍不住地怒喊出声:
“就算他是,他也决定不了薛家的生死,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兰芝,你就不能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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