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天灾,蝼蚁一般生存的百姓走投无路,都会变成另一种面目。
白成欢幼年时曾经跟着娘亲去威北侯府的粥棚施过几次粥。
那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看起来可怜凄惨到了极处的人们,为了一口粥,随时都可能发生哄抢,将施粥的人踩踏在地上,甚至将粥棚中准备的米粮一次性哄抢而光。
她那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些人好生可恶,好心被人当做了驴肝肺。
而今生死一遭,她心里也明白了那些人有多么可怜,但也更明白了快要被饿死的人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的道理可以讲的,谁家有粮就会去抢谁,谁家还有吃的,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肥肉。
这些也都是她在虢州那些日子里,李氏平日里跟她随口说的一些闲话。
白成欢干脆回欢宜阁,叫来了摇蕙:
“我上次的书信可是确定送过去了?怎么太太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摇蕙也觉得疑惑,想了想安慰道:
“小姐不要着急,范大哥平日里上心着呢,若是有消息来,必定即刻报到小姐这里来。”
白成欢心中再不安,再放不下,也只得暂时作罢。
却说李氏那边,并没有受到流民的困扰,却被乌七八糟的一堆事儿气了个够呛。
那日接到成欢的银票,她虽然有些感慨不安,却也就打点准备上京,谁知道后脚又接到了女儿不许他们去京城的书信。
这般出尔反尔,倒是把李氏是结结实实唬了一跳,唯恐女儿是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事情,更坚定了要来京城的决心。
只是那一日还没走呢,白大太太就上门来了。
张口就说白老太太在家哭天喊地,哭她自己白活了一辈子,这么大年纪也没出门见识过,遇到个儿子,媳妇儿都是不孝的,上京也不带着她。
李氏气的直咬牙,这年头,一个不孝的名声压下来,这一家子的人还要不要见人了?
好歹白炳雄也是她的亲儿子,她怎么就能下得了这个狠心来,这么害他?
况且白老太太这个年纪的人了,带着她上京去,一路上颠簸,万一有个好歹,又要算到谁的头上来?
这么些年,李氏真真是厌烦了白老太太这个人,直接就给回绝了。
“大嫂要是觉得我们不孝,那我们不顾婆婆的身体,非要带着她老人家千里颠簸去京城,就是孝顺了?”
白大太太自从大女儿家去了京城冯家,那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老三一家的,不过这一回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来老三家,她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去了京城冯家却,直到如今连个信儿也没传回来。
另一个白莲蓬,说是参加选秀,却又捎信儿说盘缠不够了要回来!
放着大好的富贵不去争不去抢,要回到虢州这个小地方来,她真怀疑,次女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过!
说不得,为了两个女儿,她也只能想办法,从老三家捞些银子了。
“你嫌麻烦不想带着娘去,这我也知道,只不过你们这一家子都去了,那娘平日里的供养,谁出?”
李氏瞬间就明白了,说来说去,白大太太这真是三句不离本性,还是为了银子。
“分家之时,娘今年的供养就已经给过了,大嫂这是打算一年要几次?”
“那你们这一去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万一你们一家子往京城一住,不回来了,娘这边的银子可不就断了?”白大太太噼里啪啦一顿说,帐算的极为清楚。
李氏实在是不耐烦了,干脆两手一摊:“那大嫂倒是说说看,怎么办?”
“这都好说!”白太太两手一拍,立刻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个一清二楚:
“弟妹要去呢,也行,到时你们若是不回来,这银子我就先替你们垫上,你们到了京城,把这银子给我的莲花与莲蓬一人送些去!”
李氏算是明白了,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呢,空口白牙的就想套她的银子去给白莲花与白莲蓬。
她憋着一肚子的气,想了想,为了能利利索索的早日去京城看女儿,暂且就忍了,两人又唇枪舌战了几句,李氏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到了京城,若是白莲花与白莲蓬日子过得不好,就算白大太太不说这些话,她也还是要照应一二,不然将来若是被丈夫知道了,还不得埋怨死她!
再怎么说大人的不是,白莲花与白莲蓬也是丈夫的亲侄女儿。
这边刚说妥当,打发了老宅这边的难题,那边就有孙家庄的一个女子哭上门来了。
那女子捧着个微微凸出来的肚子,坐在白家大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哭诉。
从白炳雄如何从土匪窝里救了他,对她心生怜惜,两人渐生情意,到李氏如何嫉妒不贤惠,让她与肚子里的孩子如何的无依无靠,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由不得人不信。
等李氏出门去看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纷纷看向李氏,眼神中的异样与幸灾乐祸那是掩都掩不住,直把李氏气得脸色铁青!
只打量了几眼,她就认出了这女子是谁,正是当日白炳雄去剿刘千刀那伙子土匪时带回来的那个透着妖妖乔乔的女子!
李氏立刻气得肺都要炸了:
“你怎么能够这样血口喷人?我家老爷救了你的命,你却如此污蔑于他,到底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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