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这两个字如同无处不在的诅咒,时时刻刻地将她的心撕扯得粉碎卫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甩开皇帝。
她望着镜中的那张脸,鲜妍明媚,青春年少。
可她居然想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将这张脸划破!
那明明是她自己的脸,却要这样披着别人的皮!
卫婉对着镜中的自己凄然一笑,伸展开手指,微微俯下身去,抱住了皇帝。
“皇上,您怎么会老呢?臣妾又怎么会不喜欢您呢?”卫婉眼中有泪水漫出来,无声地滴落在皇帝的发间:“从您第一次来到臣妾面前,跟臣妾说话的时候,臣妾就喜欢您呢……”
前来见皇帝的詹士春站在殿外,望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嘴角的皱纹里,都满是嘲讽,可却又浸着沉沉的伤痛。
阿桓,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儿子,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子呢。
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原来可以这般付出所有,是不是比当年的你我,都要勇敢很多?
熙和五年的二月,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京城的民怨再沸腾,都像是一锅烧开的油,没有任何东西投进去,自然也炸不起来。
大齐各地匪患如何,百姓如何,大齐的江山如何,自己的名声如何,皇帝全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越来越近的三月三。
春意已经彻底笼罩了京城,深冬时候连绵的几场大雪,滋养了世间万物,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又重新活了过来。
威北候府湖畔的凤凰木,又焕发了新的生机,火红耀眼,地势平缓的山坡上桃花杏花粉白相间,煞是好看。
威北候夫人漫步其间,对着这大好春光,眉间却忧虑重重。
“成欢,三月三,皇帝真的要在招魂台招魂,你可怎么办?万一……”
威北候夫人忧心忡忡地跟身边的女儿叹道:“可惜如今圆慧大师也不在,不然到时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白成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亲可别打圆慧的主意,他一心一意要收了我呢,又怎么会帮忙?”
“可那詹士春的确是颇有些手段的啊,他要招你的魂魄,我怎么想怎么危险!”
威北候夫人并不知道西郊闹鬼事情的真相,她只知道詹士春一出手,那些鬼真的就消停了,成欢这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到底算不算孤魂野鬼?
白成欢见威北候夫人如此严肃,也就想起来自己刚刚重生之时那诡异的经历。
她明明在虢州,可是却被人生生将魂魄从躯壳中唤出,还见到了萧绍昀痛哭的虚伪模样。
“娘亲不必忧虑,这件事情,我来跟詹士春说。”白成欢道。
威北候夫人瞪圆了双目:“这事儿,你怎么说?他虽然胡搅蛮缠,非说你是他女儿,可谁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你可不能一时糊涂跟他说这些!”
白成欢急忙安慰道:“娘亲想多了,女儿又不傻,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他?娘亲且放心。”
回到秦王府之后,白成欢在接到詹士春送来的帖子,就命人留了下来。
既然不得不见,那就见吧。
第六百零三章 不信
萧绍棠离京后,詹士春已经明里暗里往秦王府递了六次帖子,可无论哪一次,白成欢都没有出来见过他。
直到第七次,白成欢答应见他,他才安下心来,就要到三月三了,在这之前,他无论如何也要见她一面。
秦王府虽然荒废多年,可在萧绍棠住进来以后,也很下了一番功夫修整,除去原有的几座正殿偏殿恢复了往日的气势恢宏的不说,只说府中各处的花木,都已经显露出扶疏之态,亭台楼阁,也都焕然一新。
詹士春眯了眯眼睛,眼神从秦王府的一景一木上拂过,微微一笑,带着满眼的慈爱与满意。
皇帝已经是一根朽木了,所以他从来不曾想过来秦王府看一看。
若是他来过,他一定会发现,就凭着工部给拨的那少得可怜的银子与工匠,秦王府最多能从荒宅修成破屋,绝对到不了这个地步。
而就算他来了,也未必看得出,如今的秦王府有多么可怕。
呵,皇帝,如今不过是他手中能喘气的玩偶罢了。
不过他很满意,这是他的女儿如今住着的地方,越是富丽舒适,才越好。
白成欢坐在四面开了半窗的沁香阁内,远远望着越走越近的詹士春,能够居高临下地看清楚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詹士春的满意之色落在白成欢眼中,让她不禁生出错觉。
那样和煦慈爱的神情,与詹士春曾经在威北候府后门将红豆糕递给她之时,遥相呼应,都带着一个父亲应有的温情。
甚至与父亲威北候,还有虢州的爹爹白炳雄见到她时候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是真的把她错认成了他的女儿……
可无论是威北候夫人,还是李氏,都已经亲口说明她是亲生,她无论是生前,还是重生之后,她的人生寻不到半分与詹士春有关的痕迹。
唯一跟她有关系的,只有先皇后乔桓。
白成欢回过头,闭上眼睛压下了心底的悸动与痛楚她多想就此把一切都问清楚,可她真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个后果。
萧绍昀……萧绍昀啊……那背后的真相,会有多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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