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颖佳稍稍一想,就明白晋王所指。
到了这种时候,崔颖佳全部的聪明劲儿也就显示出来了,立刻答应道:
“妾身记下了,严长史话里话外也是说王爷有崔家可以依仗,可妾身却知道,想要依仗别人,那要付出的代价,定然也不会小,咱们如今这样过着咱们的日子,就挺好,妾身也很知足,王爷放心就是。”
晋王望着忽然间就聪明伶俐起来的妻子,心潮涌动,回过身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
“颖佳,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瑰宝。”
他一直以为他的妻子还是京城遇见的那个粗枝疏叶的女子,如同一棵无忧无虑的玫瑰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成长为了可以和他一起面对风雨的聪慧女子。
崔颖佳窝在晋王怀里掩唇而笑,她也庆幸自己的夫君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心性纯良之人,不然,她的日子,就要永远充满勾心斗角,再也没有安宁日子可过了。
严明山完全没想到晋王妃已经把他卖了个精光,还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帮晋王妃数钱。
崔家祖地在清河,是少说也要以百年开始数起的古老世家。
其族人太平时出将入相,战乱时选择新主,扶持新君,虽然有些投机之嫌,但是正因为此才保证了家族数百年的绵延昌盛,无论是哪个朝代的君王,都对崔家人极为礼遇。
不过大齐的皇帝就不一样了,大齐太祖出身草莽,对世家大族客气有余,信重不足,崔家在大齐一朝出仕为官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如今,虽然在朝之人不少,却都没有什么重臣,逐渐有远离权利中心的迹象。
这样的崔家,若是能有拥立新君这样的机会,想来必定跟他一样不会放过……严明山眯了眯眼睛,甚至都在心里拟着给崔家人的书信要怎么措辞。
正在想着,就有人来传话,晋王要见他。
严明山一下子振奋起来,王爷这是想通了吧?王爷到底是年轻,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想明白了就好了!
严明山兴冲冲地直奔晋王的书房,迎面的却是晋王如同冷水泼下来的一纸调令:
“平昌县最近不太平,似乎有瘟疫的迹象,你代本王陪同知府衙门的方通判去看看吧,给,这是文书!”
严明山难以置信:
“王爷,属下,属下可是王府的长史,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他打发走吗?还有瘟疫迹象,这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了?!
晋王好脾气地笑笑:
“你是本王最信任的长史,这件事自然要你去做本王才能放心,严长史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了!哦,对了,出门的时候,记得传令下去,本王最近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凡是上门的外人,一概不见!”
严明山颌下几缕胡须直颤,跪倒在地:
“王爷!您可要您好好想清楚,您要的是什么?!”
“本王很清楚,本王要的是什么!”
晋王毫不犹豫地答道。
严明山如丧考妣一般地走出了晋王的书房。
晋王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烧红半边天的晚霞,铺盖了万里江山。
“禄公公,您瞧瞧,这像不像从前我与皇兄还有成欢姐一起,在摘星阁上看过的那无数回夕阳晚照?”
一直恭敬地跟在晋王身后的张德禄抬手遮着日渐浑浊的眼睛,瞧了瞧那晚霞,笑道:
“老奴眼睛花了,看不大真切,像倒是有些像的,晚霞大都一个样儿……不过这云啊,转瞬就变了模样,不能还和从前一样了,王爷可不能再孩子心性了,想开些岂不是少些烦恼?”
忠心的老仆说的话听在晋王耳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他沉默片刻,回头对这个一路护着他长大的老太监笑道:
“禄公公放心,本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曾经拼了命地想要找回那曾经的日子,可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风云变幻,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他也终于心甘情愿成为了成欢姐希望他成为的人做一个袖手江山的藩王,守护好自己的尊荣与封地,与他的王妃过着安宁的小日子,平静和乐。
成欢姐,如果你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觉得很满意?
只不过你与皇兄之间,我再也无能为力。
晋王闲步下了台阶,想了想叫来了一路跟随他到封地的侍卫统领陆同,露出了一直掩饰得很小心的脆弱:
“别人我都不放心,你就辛苦一趟,亲自去趟京城吧,我想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毕竟,这是本王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陆同立刻就领命了。
但是临走时,却又来见了晋王一趟:
“王爷,您顾及到了严明山,顾及到了崔家,甚至都顾及到了河东的官员,是不是还忘了一家?”
“忘了一家?”晋王脸上有片刻从前的懵懂:“不会吧,本王想得很周到了,漏了哪家?”
“东南林家。王爷,那是您的母族。”陆同沉声道。
晋王张口结舌,对哦,他还有个母族可是这么多年了,林家的人,有和没有是一样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想要从他这里下手吧?
东南福州。
海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将潮湿的气息带到陆地上。
尽管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年了,徐成霖还是没有适应这里带着腥咸气味的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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