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太面对儿子的询问,倒也没全盘否认。
“峥儿,不是娘势力,实在是咱们家人丁稀少,就你一棵独苗,这种时候,要是你被牵扯上,娘还活不活?”
董峥明白母亲的苦心,却不能苟同:
“娘,当初咱们家与威北候府结亲的时候,两家就已经绑在了一起,如今说这种话,不嫌晚吗?”
这句话真是把董太太噎了个半死,无言以对,却还不甘心地嘀咕道:
“当初不是看着威北候府要出个皇后嘛,谁知道他们能落到如今这一步……再说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咱们落到什么好处,如今却要跟着担惊受怕!”
董峥原先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听母亲这么一说,脸色也就变了。
“娘,这样的想法,您就算是真有,也一定藏在肚子里,别露出来让人看低了咱们董家!”
说完转身就走了,也没有再去安慰神情恼怒的母亲。
势利心人人都有,可母亲这样的想法,若是被妻子知道了,定然会伤心难过,妻子生产在即,这个节骨眼儿上,真是半点事都不能再出了。
想起那天岳父私底下叫他过去说的那些话,他更是握紧了拳进一步是无限荣光,退一步是生死不明,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看来是退不得了!
白成欢听摇蕙说了董家的态度,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她送东西过去,是想要尽自己的一点心,至于董太太的态度如何,她并不在意。
她相信爹娘当年为徐成如挑夫婿的眼光是不会差的,董峥应该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董家若是就此跟威北候府撇清关系,也只会招得人讥笑董家薄情寡义势利眼儿,于董家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董峥的用处就看将来要走到哪一步了!
次日,詹士春就将顶替白成欢的女子送了过来。
在白成欢跟着萧绍棠去虢州的时候,那女子已经顶替过她一次,没有露出一点破绽,所以这一次也算是驾轻就熟。
白成欢跟萧绍棠收拾了简易的行囊,就准备离京。
谁知道在走的前一天,皇帝却突然清醒了。
皇帝一醒来,没有找威北候府的麻烦,也没有找秦王世子妃的麻烦,却是找了翟峰的麻烦。
他总觉得那日闯进来的那个侍卫,仿佛哪里见过……
他命令翟峰去找,翟峰回过来的消息却是那名侍卫是秦王府的细作,因为当日踹了御书房的门,惊扰了皇帝,已经被拉下去直接处斩了。
按照道理,凡是这样惊扰皇帝的人,翟峰是有当场格杀之权的,可皇帝这一次的疑心格外重。
他不相信翟峰的话,干脆命人,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无论侍卫与暗卫怎么找,都没有找出那个人。
皇帝只能怒气冲冲地将翟峰怒斥了一通,却没有放弃,依然下令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让他带人全城搜寻。
白成欢与萧绍棠商议了一下,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上,再等两日再离开京城。
而经历了中毒绝嗣与昏迷之后的皇帝,对待卫婉的态度,也开始模棱两可起来。
卫婉还是皇后,甚至是皇帝身边唯一的女子,皇帝对她的宠爱也似乎一如从前,但是卫婉再也没有在昭阳殿留宿过。
对身处后宫的女子来说,没有皇帝的宠幸,没有子嗣,再多的宠爱都是缥缈的云烟,随时可能散去。
没几天,宫中就流言四起,很多人都在猜测皇帝恐怕不仅仅是绝了嗣,可能已经不能人道了。
卫婉从御花园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花丛后面两个宫女的窃窃私语。
她二话没说,命人拔了那两人的舌头。
待到查明那两人是春熙宫的人之后,卫婉更是冷冷一笑,立刻就去求见了皇帝。
“皇上,既然已经为惠雅长公主赐了婚,不如让她早些嫁过去好了,毕竟这桩姻缘,来得也不甚光彩,拖的时日久了,万一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那岂不是有损天家颜面?”
皇帝转过头,幽幽地看着卫婉良久,忽然就笑了,可那笑容却带着人的意味:
“成欢,你也希望看到她们一个个得到应有的报应,过得生不如死对不对?”
昭阳殿昏昏沉沉的光线里,皇帝的眼神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犹如绝望的深渊,时刻都能将人吞噬。
卫婉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冷冷一笑,转过头,绕着昭阳殿偌大的正殿慢慢地走着,只留给卫婉一个背影。
“你是不是很怕朕?”他似乎在问卫婉,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成欢是永远都不会怕朕的,可你,居然在怕朕……”
卫婉后退了一步,心中冰凉一片。
她所有的价值,所有的荣光,只是因为她顶着徐成欢的身份。
如果连这个令她痛恨的身份都没有了,她是不是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皇帝赤着脚在夏日里沁凉的地砖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走累了,才如同街边的流浪汉一般席地坐了下来,望着站在原地半晌没动过的卫婉。
“人活着,真是太痛苦了……可是去死,又不甘心。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好好地活着,那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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