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玉牌却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脸上,被他滚烫的眼泪侵染冲刷。
“在虢州的那些年,每一年我的生辰,父亲总会让我燃三炷香,向着京城的方向跪拜……我从来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在我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世上之后,我就决定,我这辈子,都不再过生辰了……”
平日里明朗如阳光的一般的人伤心起来,更加让人心疼。
白成欢伸手将萧绍棠的手拉了下来,心疼地捧着他的脸颊,为他拂去眼泪。
那常常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全是黯淡,坚挺的鼻梁两翼有些微微的发红,此时萧绍棠的伤心与一个孩童无异。
白成欢知道这枚玉牌像是一根尖刺刺痛了萧绍棠心底积聚的那个脓包,牵起了他所有因此而起的痛苦。
可一个人的伤痛,积聚在心底,发酵久了,终归会成伤,难以愈合。他此时因为这枚玉牌痛哭一场,尽情挥洒了他的悲伤,也算是一种宣泄。
所以白成欢也没有像哄孩子那样劝他不要哭,而是静静地陪着他,等他哭够了,才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为他擦干净哭得一塌糊涂的手脸,顺便将他手里握得死死的玉牌也拿了软布擦得干干净净,放回他的手里。
“父亲将这枚玉牌给我们,大约也是希望你能记住母亲,他的本意,定然不是想看你哭成这个样子。”
她这才温声细语地劝着他:
“正因为母亲为你付出了一切,你才更要好好地活着,才要做一个她期许成为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哭鼻子,你说是不是?”
萧绍棠俊朗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羞赧的表情来。
他一个大男人,却在她面前哭成这个样子……不过因为是她,大概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不会笑话我吧?会不会觉得我很软弱?”
他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她的怀里,故意在她的衣领上蹭了蹭,带着几许忐忑地问道。
她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发顶,摇头道:
“不会。你再怎么哭,你都是我的夫君。”
萧绍棠不说话,直到觉得自己不会再丢人了,才抬起头,将那枚玉牌重新贴在了她的掌心:
“这枚玉牌,还是你留着吧,这样,母亲在天有灵,知道我成家立业,知道我娶了个好姑娘,一定也会很开心。”
说完,眼神却在灯光下闪动着幽亮的光芒:
“欢欢,我真是不想再等了,一刻也不想等了,我想早一日亲手为母亲报仇雪恨!”
白成欢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快了,很快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秦王在宁州的宅子里只待了一天,翌日一早便准备回军营去,萧绍棠与白成欢也决定跟着去。
“你们不多歇息几日吗?这么远过来,路上很辛苦的,这我都知道,你们不必急着跟我去!”
秦王很宽厚地拒绝了。
顾先生说的对,秦王府如今样样都好,就是人丁太过稀少。
他还是别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多相处,早早给他添个孙子是正事儿。
白成欢和萧绍棠却不肯,他们很想去见识见识宁州大营。
秦王心里着急,不好明着说,却把儿子拉到了一边:
“绍棠,父亲知道你的心,但是,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跟我去军营,而是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明白吗?”
萧绍棠恍然大悟,可惜他还真不能答应。
“父亲,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如今却是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
因为白成欢不答应啊!
不过萧绍棠是万万不会在父亲面前说的,只是苦笑道:
“若是这个时候有孩子,会被人非议。”
“正正经经嫡出的孩子,谁能非议?”秦王长眉竖了起来。
萧绍棠就将白成欢的顾虑说了出来:
“父亲,您知道我带着欢欢这一路过来,她遭了多少白眼儿吗?您别忘了,按理,她如今该在京城才是,她跟着我,不知道底细的人,都以为是我的妾室,她已经受了委屈。若是这个时候有孩子,就算日后能澄清,名声也要受损。”
用白成欢的话说,就是我好好的孩儿,决不能受这种委屈!
秦王被噎住了,正经的世子妃该是还躺在京城的秦王府才对,若是这边冒出个孩子来,将来无论怎么说,都是难以避免有心人的胡乱猜测。
秦王想了想,只能同意了,却还是拍了拍儿子的肩:
“罢了,那父亲就再等几年,不过你也要多体谅你媳妇儿,好好的姑娘,原本嫁给我们这种武人就十分不容易,你要对她好些,切莫像我这样……对不住你母亲。”
萧绍棠知道提起母亲,始终是父亲心中最大的痛悔遗憾,就神色恭敬地应下了。
于是父子两人加上白成欢,昨日进城的一队人马,又向着城外行去。
路过城中一个街口的时候,秦王停了下来。
他扬鞭指着远处的一处高大恢弘的府邸对萧绍棠道:
“那里,就是曾经的宁王府。”
白成欢闻言也凝目看去,只听见秦王掷地有声道:
“宁王权欲熏心,身为大齐藩王,却通敌叛国,这样的人,天诛地灭也不为过!所以今日你们要牢牢记住,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们活在这个世上有多少艰难不平,都不许做出这种数典忘祖,引狼入室的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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