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虽然说的大义凛然,有条有理,但方含东隐隐觉得,皇帝此举,会不会是针对他而来?
毕竟削减祭祀次数与等级,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兼任丞相的礼部尚书!
如今皇帝不仅添了顾天祥与袁兆先两位副相来掣肘他,而且若要削减祭祀,折合祭祀银两,就与查他的账无疑!
他不仅以后能捞到手的油水大为减少,就连以前在祭祀花费上做过的那些手脚,都必定会被翻出来,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活路?
方含东过了有史以来,最为提心吊胆的一个元旦正日,但是皇帝与皇后祭祀迟到的事情,早已经被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等彻底将繁琐的祭祀程序全部做完,回宫更衣的时候,白成欢才趁着无人,拷问萧绍棠:
“皇上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瞒着臣妾这么大的事情!”
萧绍棠就知道白成欢定然是会找他算账的,笑着拥住了她,叹道:
“其实我原来也是没想这么多的。我原本只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让你多睡一会儿,但我在四极殿等你的时候,看到了一本账。”
“账?是什么样的账目呢?”
白成欢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账目,能让萧绍棠忽然之间做出这种前无古人的决定。
“是针工局的海公公奉上来的账。”
萧绍棠说着,环着白成欢的手臂不由得有些收紧:
“那本账册,将往年所有的祭祀费用,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一根蜡烛,都有记载,可是成欢,你知道我看到的,是有多大的出入吗?”
“海公公一个针工局的太监,居然会有礼部的账目,难道……是不是账目与实际花费不符?”
白成欢想起了那个为萧绍棠量体裁衣,却被方含东摆了一道的老太监,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缘故。
萧绍棠点点头:
“不错,海公公也算是我们的人吧,只不过他一直在暗处,并没有过任何的动作……其实父王早就忘了,他随手救过的人里面,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太监。”
“不起眼?不,他能在宫中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中活下来,就连萧绍昀曾经清洗过一次宫廷,他都能安然无恙,注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
白成欢很为这个海公公感慨。
萧绍棠却忽然问了她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成欢,你知道,一根白烛多少钱吗?”
“白烛……”
白成欢想了想,发现自己毫无常识:
“我没有亲自去采买过,估摸着,也就是20文左右吧……”
“五文,一根上好的白烛,是五文,只有最好的贡品白烛,是五十文一支。”
萧绍棠说着,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
“可是礼部的账册上,白烛是五两银子一支!价格翻了百倍不止!”
第七百四十一章 癫狂
“小小一根白烛,都敢如此中饱私囊,那祭祀所用的其他东西呢?”
“烛台,香纸,桩桩件件,都是漏洞!就算官场向来是水至清则无鱼,但这也太过可恨!”
萧绍棠渐渐杀气腾腾起来:
“之前不想动他,是不愿意让人说我一上位就清除异己,可是如今他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上来,不动他,我才是真正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天下臣民!”
“这不算是清除异己,这是剔去国之栋梁上的蛀虫。”
白成欢伸手,为萧绍棠正了正头顶上的帝王冠冕:
“这样的你,才能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萧绍棠那丝愤怒的杀气很快散去,眉目柔和地看着白成欢,又忍不住叹气:
“可是成欢,要做一个好皇帝,是不是会特别难?这本账只是一个引子,到底会炸出多大的火花,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但是视而不见,我会寝食难安,要知道,在西北,五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费了,在这座皇城里,却只能静静燃烧一刻。”
他愤怒之下的顾虑,白成欢在这一刻体会得清清楚楚。
她自然知道大齐的官员不可能人人都那么清白的,若是海公公呈上的那本账是真的,仅仅祭祀这一项,数目就太过骇人。
从前萧绍昀再习文习武,也不过是个长于深宫的皇帝,他不会知道这些花费有什么不对,也不知道他的臣下黑暗肮脏到了连祭祀之事也敢拿来捞钱的地步,以致于如今萧绍棠仅仅是看到账目,就已经愤怒异常。
而这件事一旦开始查,大齐的官场伤筋动骨是必定的,毕竟方含东能在祭祀银两上做这么大的手脚,户部也脱不了关系。
可这又怎么样呢?
她从萧绍棠的身边走开,后退了几步,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向萧绍棠行礼:
“皇上,此事,臣妾恳请皇上,彻查。”
“大齐犹如一位病人,虽然未曾病入膏肓,但已经疾入腠理,唯有提早医治,方能痊愈无恙。”
萧绍棠望着自己神情肃穆的皇后,眼神渐渐泛出异样的光彩
她向他行礼,不是代表她白成欢,而是代表着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
她这是在告诉他,无论别人如何想,她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边。
即使帝王路步步艰辛,有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他又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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