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冯姑娘还要纠缠,那不必等明天,我立刻就让人送你出府!”
“我……我……”
冯锦娘嗫喏了两声,终于无地自容,扔了手里的托盘,捂着脸转身跑远了,隐隐还能听见她的哭声。
宁国公夫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躲起来别让夫君看见她
他觉得她对他有大恩大德,那个女子根本就比不上她?
她在他心里,居然也有这么好的时候?
心思简单的宁国公夫人立刻就哭了起来。
一边的嬷嬷急得将她往回拽:
“夫人,快走!被国公爷看见可不得了!”
姚泽赞却已经闻声看了过去,然后走到了妻子面前,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眼前妇人的相貌只是平平,气质更是带着些粗俗,在灯下眼泪模糊的样子也狼狈不堪,毫无国公夫人该有的风范。
可她也是个好人家出身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宅,从没嫌弃过他落难时的卑微,不离不弃。
他是不能再辜负她了。
“国公爷,我……妾身,妾身……”
见到气度与寻常男子根本不一样的丈夫,宁国公夫人还是习惯性地像初次见他一样紧张,胡乱用袖子揩了揩眼泪,又心里懊悔自己这般不雅,他定然会厌恶。
姚泽赞却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帕子,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
“丽娘,你不必担心。任她再好的女子,我都不会再纳妾的。”
“真的?”宁国公夫人欣喜又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您已经纳了三个妾室……您要是真喜欢这个冯锦娘,妾身也不是不容人的……”
京城的上元节,她在西北的时候就听说过,向往了很久。
可是他从来都不曾带她出去过,今夜,却带了那个女子去观灯,要说不喜欢,宁国公夫人不敢信。
姚泽赞见她这样,越发愧疚难过起来:
“不是的,我纳妾,并不是喜欢她们。只是那时候,我初到西北,朝不保夕,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别人的刀下,我怕我死了,姚家就要绝了后。所以我才想着,多生几个孩子,仅此而已。”
“丽娘,这些年,辛苦你了。”
能在丈夫远赴京城之后,在西北带着嫡出庶出的一大群孩子和三个妾室将日子撑下去,宁国公夫人也是个很坚韧的女子。
可今日,面对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丈夫,她却怎么都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国公爷,这么多年……其实没什么的,能在您心里占个地方,妾身觉得很值得……”
她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
她还是嘴笨,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他,对着那样好看的他,她什么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姚泽赞却伸手,第一次很温柔地将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子揽入自己怀里:
“不光是占个地方这么简单……以后就只剩下你了,不要害怕了,谁也没有了。”
从他回到京城,得知林薇死讯的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少时所有的情感都随着林薇的逝去埋葬了。
他不可能再在心底放上别的人,包括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没有人得知他心底埋藏的这座坟墓,也没有人能跟他说一句,惜取眼前人。
可等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过去,重新安定下来,他有闲暇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妻子的时候,才发觉她的眼泪,原来也是能刺痛他的心。
他曾经更名付寒,字冰心,寓意心如寒冰,此生不能再暖。
但坎坷岁月得一人相伴,重回昔日家园,他觉得,那个姚泽赞或许能回来了。
乍雪初晴,月色无声。
他牵着妻子的手,尽力迁就着她的不知所措,步履坚定。
“丽娘,我们去看看孩子们,然后,我带你去街上看灯。”
“孩子们都睡了……这个时候了,还能跟得上吗?”
宁国公夫人惊喜又忐忑。
他轻轻颔首:
“能的,还能看一看最后的美景,以后每年都会带你去。”
宁国公府的红梅,在落雪后的天气里,开得格外妖娆。
姚泽赞带着妻子路过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祖母,父亲,继母,二弟泽许,三弟泽嘉,妹妹泽熙。
他的家人们,大概也都能回来了。
月光如轻纱,铺满脚下的路。
或许他这辈子的使命还没完成,但他愿意好好走下去。
第七百六十章 明白
静静的月光下,威国公府收起了白日的气势雄伟,伴随着门前深深一层的积雪,寂静地沉睡着。
历经百年风雨的“威北侯府”匾额已经换成了崭新的“威国公府”匾额,但在门楼下那白惨惨的灯笼照映下,显得凄凉无限。
“娘亲还是很伤心……”
白成欢静静地伫立在远处,望着那风中飘摇的白色灯笼,不敢近前,轻语中透着与夜色一般无二的哀凉。
“从前这个时候,这里,挂着的,是大红色的纱灯,门外的雪,也根本不会积起来……”
京城繁华,十里长街的华灯看不尽,赏不完。
可她还是惦念这个地方,她的脚步根本就由不得她。
萧绍棠用大氅将她紧紧的裹住,拥在怀里,也抬头望了望威国公府的气势非凡的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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