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很可能连羊都养不活的羊倌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
这个老二怎么看怎么古怪,纵然不涉及王位之争,光是他看着讨厌这一条,便足够他去死了。
可是他不能亲自动手,羊倌说对了一条,如今父王对他已经不如从前亲厚了,他赌不起,所以取走那个野种性命的人不能是他。
心中已经把无咎弄死了千万次,呼延斫面上却没有一丝波动,他淡淡道:“这件事先不急,等他上了战场……”
呼延斫忽然笑了起来。
他把毕勒格叫了进来,说想见博妲。
阮炳才识趣地退下,和毕勒格交换了个眼神。
计划虽然已经开始,但是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运气,所以阮炳才一直没动过让毕勒格去送信的念头,因为他们的人手实在太少。
一共就三个人,真真儿是缺一不可。
再说江宛,她送走石将军后,就刚才的罗刹女的反应实在有些古怪。
江宛说北戎大王兵分两路,各自突进,但是罗刹女似乎不太认同。
所以打下邢州的那支戎兵真的是要去围澶州吗?
邢州虽破,但因地形阻隔,他们可以说是孤军深入,兵力也就一万多,还不如去攻打与恕州西邻的延州。
“不对!”
江宛迟疑地看了眼帐篷,他们会不会想要来围定州?
如果选择来围定州,则说明北戎大王这一仗是想求稳了。
江宛迅速转身,朝营帐走去,她需要去找余蘅商量一下。
而余蘅正在头疼另一件事。
恕州城出来的难民们经过艰难的跋涉,已经快走到定州了。
这其中多是饥民,而饥民最易成为流寇,路上,魏蔺留了人看着他们,可随着时间过去,队伍越拉越长,仅靠几个兵丁维持秩序还是太难了。
事实上,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恶劣。
魏蔺留了百人,可队伍却有万人之巨,其中弱肉强食,根本是管不过来的。
有些身强力壮的恶人,甚至抢了兵士的马吃。
队伍中的老弱病残慢慢被淘汰,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他们走得慢,便与前方那些健壮的男人拉开了距离,也免受其苦了。
一日过去,兵士就按照魏蔺的吩咐,将人群队伍分作三个方向,尽管大部分还是会选择最近的定州,但是往邢州和延州去的也有不少人,难民所过之处,遍地尸骸。
霍忱前去接应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里面似乎没有性别之分,每个人都灰扑扑的,脸上都是厚厚的尘土,都面黄肌瘦,瑟瑟发抖。
能走在前方的都还是情况比较好的,要么是家里有男丁有粮食,没被人抢过的,要么是自己有本事,靠抢别人活到现在。
这些人里也许有些人是家庭美满的富户,老实巴交的店主,却被饥寒逼得成了恶人。
霍忱心里很难受,比在恕州城里见到他们时更难受。
他以为他已经救了恕州百姓,却又似乎只是把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推进了另一个地狱。
霍忱骑在马上,甲胄俱全,身后横着一杆红缨枪,当真是威武,便有那心思活络的人来与他搭话。
“军爷好,军爷吉祥,军爷这是来放粮的?”男人满眼里都是渴望。
霍忱被这种眼神弄得极为尴尬,他觉得马鞍简直烫屁股,忙不迭滚下马,然后连连摇手:“不是,不是的。”
那人见霍忱面嫩,蛮好欺负,忽然对身后的几个高大男子使了眼色。
霍忱还沉浸在对人间苦难的感叹中,忽然发觉自己被人包围了。
有个男人把脏兮兮的手按在他肩上,亲热道:“小兄弟,今年多大啦。”
霍忱觉得不对,正要拂去那人的手,余光忽然看见有个抱着他的褡裢跑了,那里面放了两日的食水。
霍忱正要去追,周围几个人却冲过来抱住他的腿,都跪在地上,哭喊着「军爷饶命」或是「赏口饭吃吧」。
怪声怪调的,被风一送,拖出一点回音,让人心里瘆得慌。
霍忱极力想摆脱这些臭烘烘的人,只能说:“别碰我,那些粮食我不要了。”
可这哪里够呢。
第二十四章
前奏
抱着霍忱腿的四五个男人又嚎了起来:“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等死了。”
“爹娘都要饿死了,军爷发发善心吧。”
霍忱被闹得脸通红:“我身上没有吃的了,真的没有了。”
再回头,马已经被人牵出去半里地了。
霍忱顿时大急。
这马是魏将军特意为他挑的,特意嘱咐他要好好爱惜。
霍忱一手拎起一个无赖丢出去,几步上前抓住马缰,抽出长枪,当空一甩,同时飞身上马。
他接过飞旋的长枪,红缨飒飒,往身后一背,怒喝道:“谁敢放肆!”
早前抱住他的那些难民见势不好,早都缩进了人群里,后来霍忱才知道,这些滚刀肉一样的渣滓用类似的方法真的杀了一匹马,事后那兵丁想要追究,却一跪一大片,实在对平民下不了手,只能作罢。
毕竟这些人并不是拿着刀剑的敌军,只是饿得已经全无理智的百姓。
那些人很快隐匿在人群中,霍忱抓不到捣乱的人,也就算了。
霍忱沿着队伍慢慢向前,路过一张张麻木的脸孔。他发现前方有一队人马很奇怪,为首的那人站在马车前,穿着不错的料子,气质像个商人,正四处张望着,身边围着打手,都五大三粗的,看起来不是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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