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命。”禄公公扯回衣领,连滚带爬地离开寝殿。
花偈面上浮起了一道古怪的笑意。
……
江宛跟余蘅聊出发回汴京的准备,一聊就聊到了吃午饭的时辰。
余蘅道:“可惜我左臂伤势加重,不然定要亲自下厨。”
江宛道:“程琥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余蘅点头,道是要去厨下看看菜,让江宛自便。
绛烟就带着江宛去找程琥了。
程琥肩伤未愈,趴在床上翻话本,江宛去找他的时候,他正看到精彩处,见了江宛,激动地和她描述起话本的内容,一位大侠如何剿灭土匪,又如何在皇帝遇刺时从天而降,这还没完,这大侠竟然还是酒仙转世,回归天庭时,给人间下了一场酒雨。
程琥激动道:“表姨,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你去花楼玩,正遇上我往楼下洒酒,便如酒雨一般,淋了你一脸。”
“记得啊,不过那日我并没被淋着,因为……”
江宛顿了顿,忽然想起漫天酒液中,似乎余蘅就站在她面前,在她头顶用手搭了个雨棚,替她挡住了落下的酒水,也就是那一回,她深深觉得余蘅身上常用的熏香十分好闻。
一不小心走了神,江宛再去听程琥的心里话时,发觉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大一截。
“其实我想留在定州,不独是因为那样的日子没趣,也因为我实在很想让我娘知道,她儿子并不是个吃不了苦的纨绔子,我要证明给他们看,光凭我自己也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来。”
第六十五章
告别
少年的豪情壮志最动人心。
“了不起。”江宛鼓掌,“不过你既然不跟我回去,总要给你娘写封信报平安吧,无论如何,她总是惦记着你的。”
“这我也明白。”程琥目光坚定,“总之,你告诉她,不闯出个名堂,我绝不回家。”
“晓得了,程大将军。”
程琥被她叫得心花怒放,好似已然成了大将军,威武道:“那小子如今是大王了,从前我打不过他,将来的较量可未必会输。”
真是可爱啊。
江宛和余蘅要离开的消息渐渐在熟人间传开,阮炳才也听说消息,下值后特意来找她。
“听说夫人要走了,阮某今日给夫人带了点赵记的羊肉冻,要是离了定州,恐怕就难吃上这一口了。”
江宛道:“是啊,还是草原上跑着长大的羊肉好吃。”
阮炳才摸了摸发髻,深有同感地点头。
“晓得你公务繁忙,便不多留你了。只是,我想托你留意一个人。”
“夫人但说无妨。”
“我的婢女梨枝,与我情同姐妹,约莫是七月中旬从汴京出发来定州的,快四个月了,一直没有音讯,若是她到了,还望阮大人照拂一二。”
“阮某定当尽力。”
“那我就不耽误大人了。”
阮炳才站起施礼:“山水有相逢,夫人一路保重,明日阮某公务在身,恐难相送了。”
“公务要紧。”江宛屈膝还礼。
“夫人留步,阮某告辞。”阮炳才快步离开。
霍忱屋里也有客,余蘅给他带了壶好酒。
“打定主意留下了?”余蘅问霍忱。
霍忱见他,高兴地喊了声:“望遮兄……”
然后才说:“对啊,我是要留下的,留在军中尽绵薄之力。”
余蘅:“倒是有志向。”
霍忱:“本来,我不想留下。”
那些尸体和鲜血让他吃不下饭,偶尔还会做噩梦。
但那次,他穿着父亲的铠甲在街道上疾驰,接受着百姓们的仰望,发觉每个人对他投来的注视中都是崇敬与信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之前虽知道自己是益国公的儿子,但毕竟没享过国公府少爷的福,又在江南用奴仆的身份长大,只觉得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
可在百姓眼中,他就是大将军,只要他在,定州城就永远有希望。
余蘅打开酒封:“你似乎不大高兴?”
“我如果留在定州,恐怕就没法回苏州娶小兰了,周叔常念叨,顶多再留小兰一年,就把她嫁出去,现在小兰恐怕已经嫁人了。”霍忱对余蘅笑了一笑,抢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
定州如今离不开霍忱,他大约是娶不到青梅竹马的姑娘了。
十一月初三,天晴云淡,宜出行。
江宛等人起了个大早出门,城外长亭前,停了一溜马车。
孙羿下马,从霍忱手里接过一碗热酒。
这次回京城,孙羿身上的担子尤其重,一是要为运粮之事回京复命,二是要为换粮一事做个证人,再有就是他姐姐不日出嫁,总要由他背出门。
除了孙羿这个运粮官,黄步严这个督运官自然也不能少。
“团姐儿……”霍娘子握住江宛的手,“到了记得给我写信。”
“肯定忘不了。”
霍娘子的手暖烘烘的,江宛真是不舍得放下。
霍娘子面露难色:“我有件事,一直不曾向你坦白。”
“五姨但说无妨。”
霍娘子虽难以启齿,却还是狠下心道:“其实你母亲是因我而死,那时她怀着安哥儿,却为我的事……”
江宛从她手里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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