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么一串,裴昭竟还平静地听完了。
他仍旧平静地说:“第一,那次回来得慌张,已错过了跟踪的最佳时机;第二,既已露面,便无法再做隐瞒的眼线,或许是转移火力。”
“对,”沈兰说,“醉香楼中必然还有她安排的别人。”
可惜反派一贯是乐天派,而且行踪还神出鬼没,实在不利于顺藤摸瓜。
她知道书中曾说过,醉香楼沈梅极为相熟,而她之所以要安排手下,是为了给齐王夺嫡增加砝码。
毕竟人员流动复杂,一不小心也许就可听到什么惊天秘密。
“转移火力……”思及此处,沈兰十分不解,咕哝道,“我这个冤大头完全没有任何想招惹此黑化女的想法。”
刚穿来这里时,沈梅还只会出些叫她失掉清白这种无伤大雅的招数。
再回忆下郭杰出场的几次,首先便是砸场子,要把味香园的招牌搞烂。然后,便是萧宁叫卖时,找到萧宁多年来的死对头,进行偷袭。
而随着时间流逝,那次在董家庄内,是的确亮出了爪牙,第一次暴露她想置自己于死地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对,人的行为不可能毫无根据。这层层的递进,一定存在一个转机。
可惜沈兰不知道面前人,便是那黑化女主的白月光,否则一切,或许便可迎刃而解。
沈兰道:“不过敌在暗,我们在明。不是很好应付。”
裴昭点头。“不过……或许也有办法。”他喃喃。
其实从郭杰初次现身,二人交换过有关醉香楼的信息后,再到永和酒楼中的实地现身,他便对沈梅有所提防——毕竟她身后,站着的是齐王。
在沈兰未出逃时,他对沈兰和沈梅两姐妹都没什么感觉。准确地说,是对所有女人都没有兴趣。
不,沈兰还是不一样的。裴昭下意识地摸了下环在脖颈中的玉佩。
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子嗣,这或许是有生以来最大的反叛,却仍旧潜伏在暗潮汹涌的海面以下,以至于这种反叛甚至反过来吞噬了他,为别人的耻笑添了新笑柄。
父皇明目张胆的偏心、母亲从不消散的哀愁、世家毫不掩饰的白眼,让他过早地体会到炎凉世态。
他从没想过要参与到夺嫡这件九死一生的事来,他毫无资本,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副再烂不过的牌,日后能成为个闲散王爷,已是最好的结局。
他只是父皇为了制衡太子和齐王的势力,被安插/进来的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尤其,他虽然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可依旧在无意中动了别人的利益,以至于未来到味香园前,为数不多对他好的老师,被关进了昭狱,最后惨死狱中。
就死在他眼前。可裴昭无能为力。
他知道世事绝非黑白分明,可他一生清正廉洁、名誉天下的老师,只因为党派之争,便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在狱中屈辱地死去。死前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家人,就撒手人寰。
凭什么?律法何在?公道何在?
他求了那么多人,甚至老师的儿子登门磕头,都没有一个人来帮忙。
独善其身,谁不会呢。
可就算此刻心灰意冷到了极点,连尚在幽紧这样敏感的时期,都这般肆无忌惮地往外逃,被发现定是活罪难逃,更别说恢复父皇宠信,几乎成了天方夜谭。
可他还是忍不住地打探齐王的行动。
他想报仇。他要为老师报仇。这是从老师死后第一天,就疯狂在他心中生长出的念头。
这念头像一颗种子,迅速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以至于没多久,就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他要所有栽赃陷害老师之人,付出应得的代价,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这想法太偏激,裴昭知道,可他无法自控。
当他看见白至秦的第一眼,便只想要他的命,不管他是否清白无辜,是否参与到陷害老师这件事中。
好在及时收手。还好有沈兰。
沈兰或许觉得沈梅是冲她来,或许不是。
他不知道为何沈梅明明知道他在这儿,齐王那却毫无行动。
但裴昭知道,一味地躲闪不会让人放过你,这个世道,没人有那么多富裕的怜悯之心,要不为何老师儿子下跪时,没人侧目。
要想获得保护自己和所爱之人,除了手握权力,别无他路。
“喂——想什么呢?”沈兰问。“老婆在跟前竟然还心不在焉地走神,你这人没救了。”
说完自去提了木桶回厨房。她把馄饨和萧宁的草药端到大堂,喊几人过来吃饭。
白至秦照例抱怨一声简单,仍旧吃得很香。
*
翌日,沈兰仍是早早起来,先把今日的东西做好——比往常格外多些。
因昨日莺莺已说在小贩叫卖,再结合歌词,若是有心之人,定不难猜出便是她们味香园。
沈兰很佩服莺莺,小小年纪便不惧于人前,若不是入了青楼,将来或许也可成就一番事业。尤其是昨日的欲拒还迎,定把探寻味香园的兴趣勾得更剧烈。
但虽有心理准备,再出门要去给小花送东西时,看见几乎排到对面的队伍,还是下巴一惊。
萧宁耳朵灵,早便听到,这会贱兮兮地恭喜沈兰:“兰姐这是要发大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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