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是往游岐的方向跳没错，但半道他就停住蹲下。
    然后……把归有期断掉的腕足捡了起来，爱惜地闻了闻，戳了戳，检查肉质。
    “好新鲜！”周慕脸上充满丰收的喜悦，“没想到在食堂还可以赶海！”
    正打算趁没人在意自己偷偷溜走的归有期：“%￥#@#@！”
    这是人说得出的话吗？有靠山很了不起吗？！
    春十九：“……”
    他沉默一下突然爆发出大笑，好，小妖怪不亏是你，有人撑腰就这么嚣张。
    周慕拎着海鲜，假惺惺对归有期道：“同学，我吃你一口不介意吧？”
    归有期：“………………不介意！”
    有靠山真的很了不起……！
    第8章
    这个人族是真的记仇。
    归有期看到周慕真直接把自己的腕足拿去小炒窗口，自备料让师傅炒了，还叮嘱：“师傅这个超新鲜的，要用人族做法，白灼一道，大火爆炒一道，剩下的还给我，我拿回去自己做章鱼小丸子。火候一定得注意，别浪费了，我好不容易捡到的。”
    大厨：“……”
    同学我就在窗口，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都看到了，全食堂的人都看到了好吗！
    他又不敢说不做，战战兢兢接过了巨大的章鱼须。章鱼须之大，一锅煮不下嘛。
    单一个周慕也就罢了，游岐也在旁边盯着，远处还有归有期同学幽怨的眼神，搞得大厨压力极大。
    其实做法是简单的，高端的食材只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嘛。
    像白灼章鱼，确实对原料的新鲜程度要求高，做法却很简单，处理好的章鱼须在开水中灼个几十秒后冰镇，就能沾小料吃了。
    白灼这碟先好了，周慕端起来夹上一条便吃，果然是口感脆弹，就像它随时还能在嘴里跳起来，白灼讲究“熟而不过，嫩而不老”，这一道便是火候正好，沾一点酱油芥末，每一口咬下去带着海洋气息的鲜甜就味道就弥漫开了。
    周慕第一口咬下去，便惊艳地看了自己座位上的归有期一眼。
    归有期：“……”
    这一眼让归有期委屈得想哭，你大爷，你大爷的听到了吗？
    周慕吃得虽然斯文，速度却不慢，而且十分快乐的样子。
    这盘吃得差不多，那边师傅又把爆炒章鱼须端来了。腌制上色再爆炒后的章鱼须金黄鲜亮，葱段、姜片、干辣椒色泽鲜明的点缀其间，看得人食欲大开。
    春十九不甘心地找存在感：“好吃吗？分我一点啊，你都拿我九星釜做锅巴了……”
    周慕直接抱着盘子背身吃，看都不让他看。
    春十九：“……”
    春十九给气笑了，够小气的啊。
    “给我等着，有你哭的时候。”春十九站起来，离开前放了句狠话，目光最后在周慕身上剜了一下，落在周慕鼓鼓的腮帮子上。
    好，到时候他就先咬这里！
    “好鲜好鲜。”周慕被人盯着吃东西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意思，待春十九走了，还一边吃还一边说，“我们人族有句话，叫吃什么补什么，我看吃点章鱼须比上药强多了。”
    周慕在人族住久了，所以讲话也习惯一口一个“我们人族”，而就他表露出来的一些习性，倒也没有违和感。
    “那你还要吗？”游岐问。
    就是说章鱼的自愈能力是很出名的，理论上只要几天就能长回来了……
    周慕犹豫一下，想到崔觉叮嘱他还有少数妖族补助，便羞涩一笑道：“不了，我胃口很小。”
    ——再说了，归有期同学又不会退学，他一直都在那里嘛。
    周慕想着抬头去看他的（单方面）好校友归有期，不经意看到了晏行恪的身影。
    晏行恪其实也正在搜寻周慕，他听别人说周慕在食堂出没，螺老师这不是派他慰问师弟嘛，他直接就上食堂来了。
    这会儿两人目光对上了，晏行恪挥挥手，往这边走来。
    他也看到了周慕身边的游岐……
    居然和传闻里一样，师弟不但毫发无损——被小哮学长咬的那口不算，游岐居然还陪伴在他身边，就好像他俩真是关系特别好的室友。
    因为晏行恪没有自己闻过周慕的味道，单看别人形容感受不是特别深，所以他对这个景象接受倒还好，该震惊的早就震惊过了。
    “师弟，游学长。”晏行恪小心地在一侧坐下，闻到爆炒章鱼须的香辣味儿了，不禁摸着自己的胡须，吞了吞口水，师弟过得可真悠闲，还吃小炒。
    食堂也大方，居然有海鲜，这材料，这分量，现在物价那么贵，他都有点怀疑，能回本吗？
    “你还好吧，听说被小哮学长咬了一口。”晏行恪其实更想慰问“听说你差点被游岐咬了”，他看了眼周慕的菜，再次干咽口水，唉，师弟也不说分我一点。
    “哦，没事没事，我和老师也说呢，真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周慕一边嚼着脆弹的章鱼须，一边道。
    这爆炒章鱼须还真有点刺激，周慕看着游岐：“好辣啊……”
    嘴巴的确是已经变红了。
    游岐沉思。
    理论上在这个共生关系里游岐需要做的，只是保证周慕的安全，但是……
    周慕哼哼唧唧：“我想喝汤。”
    晏行恪傻了，他看到师弟说完之后游岐犹豫两秒，就站了起来，真的，站了起来！而且问师弟，想喝什么汤！
    食堂的汤水都是免费的，只是在窗口边需要自己去打，看样子游岐是要替腿脚不方便的师弟去打汤。
    这……
    晏行恪沉思，难道说游岐转性了，又或者修炼到什么紧要关头，需要行善积德，满足别人的愿望。
    周慕合掌：“要海带汤。”
    晏行恪也试探着学周慕双手合十许愿道：“我要玉米龙骨汤。”
    游岐：“……”
    游岐缓缓看了过来。
    眼睛里面的内容非常简单易读：你是不是想死？
    晏行恪：“…………”
    晏行恪被死亡眼神锁定，尴尬地低头脚趾扣地，“我就说说。”
    游岐走后周慕就一把拉住晏行恪，同时扶住摇摇欲坠的餐桌，“师兄，别抠了！我桌子要陷进去了！”
    有没有搞错水泥地面也抠，校工什么活儿都得会啊！
    晏行恪捂着脸：“唉！”
    下次再也不多嘴了。
    他冷静一会儿，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软皮笔记本，还有一张符，“这是我从前的笔记，符是老师送的，你都拿去吧。”
    “还有符呀，这是什么符？符胆好像没见过。”周慕眼睛一亮，他对古代符文是比较有兴趣的。
    “闲符罢了，老师说给你耍耍，晚上睡不着可以贴上，能重复使用大概十次。”晏行恪解释道。
    他感觉背后刺刺的，像是被人盯着，纳闷地回头看了眼。
    是鬼头鱼，因为游岐去打汤了，他眼神就又选择性地尖锐起来，往这边散发怨念。诡计多端的人族，狐假虎威的人族！
    “啧，是归有期，他怎么老看这边，”晏行恪讷讷道，“不会盯上你了吧，师弟，你可得小心一点，这厮在学校出了名的蛮横记仇，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吧，师兄不要这样说同学啦。”周慕反驳道，“我觉得他这人很q弹脆爽啊！”
    晏行恪：“什么啊，你是不……”
    他说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看了看周慕，又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周慕的盘子。
    晏行恪：“……！！！”
    师弟，q弹爽口是什么意思！！有点可怕！！
    周慕：“也不知道鬼头鱼胆什么药效，看起来有点壮阳。”
    晏行恪：“………………”
    周慕哈哈笑起来：“师兄你看你什么表情啊，说笑的罢了，同学之间怎么能互相残杀。这条腕足是他刚才不小心断掉，我说别浪费才捡来吃的，不信你问游岐。”
    这会儿游岐也端了汤回来，“嗯？”
    晏行恪哪敢问他，多大的动作才能“不小心”把脚都掉了，猜也知道游岐在这顿饭里出了不少力吧……
    师弟啊师弟，你够猖狂！
    ……
    吃完饭，晏师兄早已溜了。
    周慕和游岐一起回去。
    游岐走在前面，低头单手摆弄手机，另一手往后伸，周慕就搭着这只手一瘸一拐往前走。
    没办法，无论像游岐那天变回原形带着周慕飞，还是崔觉的遁法，其实都不符合学校规定，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乱飞乱遁的。
    可想而知，速度是相当慢的。
    尤其从食堂回去要经过培训时特别提过的、遍地是坑的晋江路，路过的同学更不知多少假装赶路，实则偷偷观察。
    他们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其实每一条憋出来的眼角细纹都是感叹号的形状。
    归有期同样要走这条路回去，不敢靠近啊，虽然游岐和周慕都没看他，他也只敢溜着马路边边走。
    周慕还在专心瘸子走路，低头自得其乐地压线踩地砖。
    游岐看似专心摆弄手机，实则还思考着一个深奥的问题：
    为什么现在周慕不求助了？
    他走得明明有些困难，为什么不像先前一样，撒娇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