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谈教授从学校回来后,也听说漪澜不肯出来吃饭,夫妇俩都纳闷得很,谈太太因道:
这孩子早上出门还有说有笑的,是不是在学校和同学拌嘴了?
谈教授便去敲漪澜的门:漪澜,把门开开。
有什么事跟爸爸商量好不好?你好歹也要出来把饭吃了。
半晌,方才听到屋内传来极轻的声音:
我没事爸爸,就是头有点晕,我躺会子就好了。
夫妇俩又劝了几句,只得作罢。想到漪澜素来聪慧懂事,大概是学业上有什么不顺,方才心情不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宋子昊出了问题。
漪澜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只默默看着面前的一封信。
这是她昨天下午才收到的,宋子昊写给她的回信。里头也不过些家常闲话,恋人间那些只有彼此才懂得的蜜语。
他在信的末尾写到
漪澜,我总希望时间能快些,再快些,快到我们婚礼那日,快到你和我儿孙满堂。
我盼望着能看到你白发苍苍的模样,惟其如此,正说明我们彼此相伴,厮守终生。
漪澜忽想到水仙巷的那个少女,能给他儿孙满堂的,应该先是那个少女,不是她罢
她和子昊一处长大,他最明白她的性情,该是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他三妻四妾。
那他向她许诺的又是什么?他如何能够一边与她鸿雁传书,又一边和另一个女子
想到此处,漪澜又觉得那种烦恶欲呕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抓起信笺,想一把撕碎。手指停在信纸的边缘,看到上面那一笔熟悉流畅的字迹,又觉得两手都在颤抖。
她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
就是杀人犯也要允许他们辩白,或许他是有苦衷的,或许那对母女说的根本就是假话,什么孩子、姨太太,都是她们妄自揣度
这样想着,漪澜只觉得自己又可笑,又可怜。
但她就像溺水之人不肯放开最后一根浮木,又拼命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恰好是星期六,她想那就直接去宋家问个明白。当面问问他,那对母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父母,她也不想说出来教两老担心,次日一早起来,便推说要去彩珠家里。
谈太太见她的气色倒还好,脸上还带着点笑,便也信了。出了门,她让车夫拉去宋公馆。那车夫跑得很快,漪澜坐在车上只是发呆,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忙道:
停车!快停车!
一面说着,她已从车上跳下来,匆匆将钱扔给车夫,回身就跑。
原来刚才她竟看到了宋子昊,一身长衫,和水仙巷的那个少女并排走在一处。两人约莫是来逛市场的,一个闪身,漪澜便看见他们走进了一家洋行。
那少女显然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满眼都是新奇,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宋子昊脸上倒无甚喜意,只是看到她拿起一顶西式女帽爱不释手时,道:
喜欢这个?那就买罢。
漪澜站在门外,原打算进去,此时却转过身,默然离去。
她还记得子昊从北方回来的时候,久别重逢,他二人都是思念如狂。他们几乎日日厮守在一处,在街市上闲逛时,只要她看到一样东西,流露出些许兴趣,他也会说
喜欢这个?那就买罢。
她禁不住想笑起来。
原来,她已经是过去式了啊。
忽听一阵车铃的叮叮当当声,有人大叫:快闪开!
原来漪澜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何时竟走到了路中央。恰有一辆人力车飞跑过来,那车夫一时刹不住脚,直直朝她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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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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