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梼杌当日对她所说,一是因为态度转变太过莫名其妙,二是因为她总以为他性子里是个孩子,根本不曾当真,便也从未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当日所思竟是她自以为是了。
可是先不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为情爱,她对他也根本只是对一个孩子、一个徒儿的心思,就单说他与她又是师徒辈分,断然也是不可能真的生出什么腻歪情思来的。
但又要将这事儿对他的影响减到最小……这,又该如何去办呢?
金貅脸色不自知地发苦,颇有些头疼。顺手按了按隐隐有些鼓动的胸口,她叹了口,呆坐了半晌之后才起身走出了房间。
*****
院子里,梼杌还在金貅下下的结界里发呆。
方才翡翠与馒头的那番话,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去打劫是会让金貅不开心的。
他应该要气得想要掐死那只笨兔子才是,他应该要暴跳如雷,恶狠狠地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与委屈才是。
可是此刻,他却什么都不想干。
他脑袋里全是方才金貅严厉的斥责。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你那日凶性大发,完全不听为师的命令虐杀了那肥遗兽!你这般不顾一切地随着自己的凶性乱来,你知不知道天似殿下已经起疑了?若是不小心被他或是被别人发现,你以为你有多少能耐能与他们抗争?到时候连为师也护不住你!还有你今日竟敢学习了人类打家劫舍,跑去抢夺人类的东西!这是什么?这是土匪!是强盗!万一不小心伤害到凡人的性命,你以为你有多少小命能折腾?!”
她怒着颜,神色严厉而又冰冷,仿佛他的不听话让她气极。
那时他被她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下那是又委屈又难受又愤怒。被她这么一训更是愤怒伤心得失去了理智。
大爷他喜欢她,为了讨她欢心这才屁颠屁颠地下了山去和弱小的凡人抢金子,还耐着性子和弱小的人类学习制作怎么把方方快快的金条变得又美丽又精致。可她不但不开心,却反而迎头给他大爷一顿骂,他的满腔心意她看都不看一眼就给扔到地上踩碎了。大爷他脾气本来就高傲不羁,素来目中无人,这会好不容易看上一雌性,千方百计讨她欢心,却受这般挫折,自然当场就炸了。
而这会儿他却是冷静了下来。方才翡翠和白漫透讲得那番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耳朵,让他的火气顿时降了下来。
他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会发火。原来她并非刻意,只不过他讨她欢心用错了方式……
又想起她训斥他的那番话,他想着想着,越想越觉得她口气虽然严厉,却带着好多好多的担忧。她担忧他的身份会暴露,担忧他会胡乱杀人受到惩罚。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来她无意间暴露了有关于他真实身份的事情,但他此时一点儿也不想去探究。他只是继续想着想着,觉得心中又酸又甜。
她担忧他。
她其实是关心他的。
心下稍稍释怀了一点儿,他微微松了口气,但失落与沮丧却一直隐隐地停在心头,挥散不去。
担忧与关心,和对翡翠对任何人都会有的。
和他这种只想把她独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所以急切又无措。
他知道自己的天性本能使得他只知道强取豪夺、霸道妄为,倒不是他此刻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经过此事,他发现想要追求金貅,以自己这直接的个性是行不通的。
他没有什么是非观念,但她却很强;他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但她却并不能懂的他的心意。他不了解她想要什么,正如她不了解他想要什么一样。
梼杌沉着脸,闷闷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她想要什么呢?
正在郁闷地思考之间,眼前突然出现一抹曳地的金色。
他一怔,连忙抬起头,却见金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出来吧。小兔儿都已经和为师解释清楚了。这事儿……不怪你。是为师没有尽责教会你是非对错。”金貅拂袖扯去结界,淡淡地看着梼杌说道。
梼杌本是郁闷地蹲在地上画圈圈,听金貅这么一说,连忙站了起来,脸上瞬间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打劫是不好的事情……”但他心下还是有些不快,是以抱怨似的翘起下巴哼了一句。
“嗯,下回记得便是。好了,累了便回去歇着吧。”金貅本来有些心烦意乱,也有些下意识地不想面对他,但此刻见他这表情,却是忍不住有些失笑,心中那奇怪的情绪也顿时稍稍压了下去。
瞧他这傲慢中带些指责与委屈的模样,要是恢复了本体,定会是只受了欺负心情郁闷只能用叫声与眼神控诉主人的有趣儿大狗模样。
“哦。那那些金子?”梼杌撇撇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神色依然拽不垃圾别扭的很,但狭长的眸子却是亮了亮,闪过一抹期待。
既然她知道他并非故意犯错的了,那他的那番心意……?
“为师会派翡翠将之送还给失主。”金貅一顿,随即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璀璨流光,使得她旋动的身影优雅而潇洒。
梼杌心一沉,最后一点儿期待也灰飞烟灭。
送回给失主,意味着她全盘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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