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汪双眼仿佛能喷火一般怒视月白长衫,后者回以微笑。
半晌,贾汪终是泄气了,道:“你们说得对。”
白月长衫便挥手,让壮汉再把贾汪妻弟押下去。
贾汪无视妻弟的嚎啕与咒骂,在凉亭里选了离那两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最远的一张石凳坐下,没好气儿地说:“那你们想看什么结果?你们要什么结果才能放了我妻弟?难不成你还还想让官家下罪己诏不成?告诉你们,不可能的!”
水色的幕篱绢纱动了一下,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不可能?”
贾汪冷笑一声:“官家性情如何,你们不清楚,我在朝为官难道不清楚吗!”
女子道:“如今后族澹台家旗帜鲜明地站在太子身后,联络了众世家以‘皇后受辱便是国朝受辱’为名清君侧,要求诛杀奸邪入内内侍省大监乔保保和后宫玉贵妃等。朝中,罪臣金柄死在狱中,疑点重重,他家中抄出的财物合起来竟是国库一年的税收,如今各势力互相猜忌互相攻讦,‘清君侧’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没空管了。这时候上天忽然来了个示警,你说,朝廷该怎么办?”
贾汪警觉,这人干嘛跟自己分析局势?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微末小官。”他拒绝参与话题。
“贾卜令,你恐怕不知,你那妻弟不仅嗜赌成性,还在外放利钱,有人家还不上他就强逼人家家中女儿与他做妾,那女子可是良家子。”幕篱女子说。
月白长衫补充:“逼良为妾者,杖六十,徒一年。贾卜令,你可想好了。”
幕篱女子又道:“你那妻弟之所以有钱去赌去放利钱,都是令正给的钱。”
月白长衫补充:“令正给了其弟前让其为恶,贾卜令没有约束好内闱,家尚且不能齐,何谈辅佐君王治理天下。台谏知道了,一纸弹劾你轻则被贬,重则丢官。贾卜令,寒窗苦读十载考了功名当了官,你可想好了。”
什么话都让对方说完了,就是摆明了要威胁自己帮他们办事,都不假模假式来虚的,贾汪毫无办法,只能喊屈应下。
“你们还想让我做什么?”
“我就喜欢贾卜令这份爽快。”月白长衫笑道:“那就烦请贾卜令上疏官家下罪己诏。”
贾汪双目圆睁,半张着嘴就觉自己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抖着手指月白长衫,急促地喘着气儿,好半晌才从喉咙里吼出一句:“你们这是要我死!”
“贾卜令这话说的,”月白长衫一脸被冤枉的表情,“这是给你升官的机会呐。”
“升官?敢问我这是升的哪门子官呐?上疏官家让他罪己,我又不是言官,你们这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贾汪喊得嗓子都劈了,口水喷得,倘若面前有人怕是会被喷个满脸花。
“贾卜令不必如此激动,自然会有台谏的官员同你一道上疏。”幕篱女子说。
“你寒窗十年总不是为了当一个八品的微末小官,还是太卜署这个衙门,这衙门里有谁能登阁拜相不成?”月白长衫说。
“清流就该敢于直言。”幕篱女子说。
“时不可失,时不再来。”月白长衫说。
贾汪睁圆的眼睛慢慢恢复成原来的大小,半张的嘴也闭上了,听着对面的人一人一句,他沉默,他苦恼,他纠结。
最后,幕篱女子一语惊人:“你若能上疏官家罪己,事后,可调任去台谏。”
“什么?”贾汪惊了。
他入朝最想进的衙门就是台谏,如果真的能让他进台谏……
“我凭什么相信你?”贾汪虽心动,还是有理智。
幕篱女子抬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幕篱,露出姣美的脸庞,说:“我乃临猗王氏嫡长女,王妡。这份保证,够吗?”
贾汪震惊得差点儿从石凳上摔下来,双目圆睁,半张嘴巴,这次不是气得,是吓的。
“你、你……”
王妡把幕篱往旁边一抛,紫草立刻接住,对贾汪清喝一声:“东宫娘娘是你能直视的?!”
贾汪立刻低头,恭恭敬敬给王妡行了个礼,哪怕东宫还没有大婚,这位女公子还没有入主东宫,但上了皇家玉牒,他这样的微末小官见到那是必须要行礼的。
贾汪被叫起了,又坐回石凳上,微垂头沉默着,在心中把这几日前后的事情串联了一遍。
几日前,这些人抓了他的妻弟威胁他在五月朔上禀官家“日食,异在边兵,曰主有疾”,他被迫应下,心里还在说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有日食,哪知今日真的日食,昏天黑地了近一个时辰。
灵台郎都没有观出此等异象,这东宫娘娘竟是料事如神,那么……
贾汪心中一凛,对东宫又有了新的估量。
或许,站队东宫真的可行。
如此这般思忖一番后,贾汪站起身,恭恭敬敬向王妡行了个大礼,道:“臣,太卜令贾汪,但听东宫驱使。”弯腰到底。
王妡:“甚好。”
第58章 所谓光环
送走了太卜令贾汪, 王妡重又戴上幕篱去瞧了瞧被幽州汉子们看守起来的贾汪妻弟。
这个欺软怕硬的男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贾汪是个聪明人,可惜娶妻不贤,岳家都是些不靠谱的。”王妡遗憾摇头, 不好用的人就不能放在重要的甚至会绊脚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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