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紧张,还要顾着美绣,好在菡萏贴心地悄悄给她们指了地儿站,才不至于闹出岔子。
正经的韦小姐加表小姐,足有八个,老太太不便留饭,皱着眉头打发她们出去。
莒绣松了口气,方才美绣好奇大过惶恐,时不时往屋子各处瞧,莒绣不好当面指正,耐着性子等回了鹿鸣院,过了垂花门才提点她。
头回听训还好,这才出门几天,老是被“教训”,美绣不乐意了,抿着嘴没应。她见莒绣还要说,便不太高兴地道:“今儿起这么早,乏了,我先回屋歇歇。”
她不等莒绣再开口,转身就往西厢走。
莒绣颇感无力,只能心存侥幸:兴许真是图个慈善恩义的名声,喊她们来此一游?
荣逸堂内,菡萏揣度老太太心意,等人都走远了,又打发小丫头去把六小姐和八小姐叫回来。
“老太太,那张家姐妹……要不……也叫过来吧。”
哪家的表小姐初入府,老太太都留饭客气一下,唯独对这两姐妹不理不睬,只怕下人们要起闲言了。
老太太闭目养神,只当没听见这句,反问她:“你仔细瞧过了没有,如今一对比,谁最堪用?”
菡萏迟疑,悄悄去看木樨,木樨朝她做了个嘴型。
菡萏立刻道:“回老太太话,我看呀,这张家大姑娘,她脾性和六小姐最合。至于八小姐,她最随和,搭哪个都成。”
老太太不爱听这些废话,摆手让她下去。
菡萏一走开,木樨补上,端了茶盏过来,温言道:“老太太,饮口茶吧。您夜间咳了两回,白日里多润润口。这是大夫人孝敬的药茶,佟太医百治百效,他亲自配的。鼠姑早起便守着炉子在煎,一刻都未走开。”
老太太这才抬了尊眼,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再撇开脸。
木樨把茶递给下方的如意,等如意接过了,她再蹲坐替老太太捏腿,状若无意道:“五小姐可怜见的,她身边也缺个伴,老太太,我拿大替她求一求,让她搬去和张家姐妹做个伴吧。”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停了,重闭了眼不轻不重训道:“她那样的出身,当不起你抬举。”
木樨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呀,她进府也十年了,老太太调教得好,五小姐通身的侯门小姐风姿,哪里还有外头半分影子。”
“那倒也是。”
佛珠继续走,木樨见蒙对了,朝门口的幽兰使个眼色,幽兰立刻附和道:“老太太的孙女,就算在外头耽误了几年,照样能养出个好苗。老太太,你就疼疼她,让她搬了吧。”
老太太笑道:“瞧瞧,让我宠成了什么模样,罢罢罢,就依了你们。清明过了,就和你二奶奶说一声。”
等她这句发完,幽兰飞快朝外头使了个手势,打帘的丫头立刻传话:“大夫人来了。”
老太太收了笑,板着脸道:“让她进来吧。”
木樨让到一旁。
大夫人进来,恭恭敬敬上前,立在木樨方才那位置,矮下身道:“老太太,那药茶可还受用?我兄长说,看老太太什么时候得闲,他亲自来请个脉。这冬寒没完没了的,怕您身上哪儿不舒坦,下人们惫懒给疏忽了。”
老太太瞥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全天下就你们姓佟的厉害了?”
大夫人被奚落了也不恼,仍是满脸笑。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怒道:“你那院里,就不能有一日清静?尽惦记些烂鱼虾臭猫狗的小事,不堪大用!”
大夫人讪讪道:“老太太有吩咐,只管说,我这就去办。”
老太太实在瞧不上她,横眼道:“我就让你拢个丫头,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她们娘俩越发一条心!你只管整日里拈酸吃醋,白瞎我那么多银子。”
大夫人心虚,从袖里摸出个小匣子,悄悄放在几上,乖乖认错道:“老太太教训得是,您放心,今儿我给她那头送了两匹好料子,欢欢喜喜来道了谢。再怎么说,我总是她嫡母,便是将来请封,也是我打头的。”
“请封请封,你想得倒好,我封个山大王你要不要?我费尽心思,是要给你挣那虚头巴脑玩意的?”草包扶不起,老太太一肚子的话要训,但瞧在匣子的份上,话锋一转,又缓了语气道,“如今,我也不敢大劳烦你,你只给我办好这一件:务必让停哥儿答应来给姑娘们当先生。”
大夫人应了一声是,面上却满是不解。
老太太长叹一声,到底是跟自个一条心的亲外甥女,不得不掰碎了同她细说:“你整日围着男人转,不知道外头的事。那煞星要回京了,东府那位没死前,为了刺我,说漏了嘴,说是她孙子在外头,曾给煞星家小子当过两年先生。前头我想起这话,着人出去打听了,怪道他一个小子,出手竟这样大方,竟是在圣上跟前挂了名号。只怕是那煞星举荐,这才得了圣上青眼。你家佟宵在宫里行走,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大夫人满脸惊诧,喃喃自语:“这不能吧!”
她回神,大声道:“老太太,别不是弄错人了吧?韦鸿停当年差景儿许多,秀才之后再无进益,这才出远门去的。不都说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才没脸回京吗?要真这么得势,怎么厚着脸皮来咱们府里蹭吃喝。”
蹭吃喝?
老太太嗤一声,放弃再跟草包详说,只淡淡道:“你只管记下要紧事,旁的,与你不相干,我自有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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