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妤也是听班苑之道完贺,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今日是陆九卿的生辰,可是生辰不去酒楼却来青楼,这也有点儿……
而且他为何刚来就让她去换衣裳?难道是嫌她这身银霓曳地茜裙不够喜庆?可这业已算够红的了,还是她为了今日复业特意挑选的。
罢了,谁让他今日是小寿星呢,权当哄他开心好了!
“那世子喜欢什么色?”
“随便。”
既然这么随便为什么还要她去换?楚妤心中不解,但看着外面的客人已陆陆续续的进来,大堂里顿时热闹起来,她也不想在这么个节点磨嘴皮子,换便换吧。
看着楚妤上楼后,班苑之也觉继续在此呆下去会无趣,既然陆九卿连个起码的薄面都不给,他还在此罗嗦什么。让座自是不甘心,但今晚来的皆是与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公子,不让必然是找难堪。
想到这些,班苑之冲着陆九卿敷衍的笑笑,“那世子在此好生享乐吧,我先告辞了。”说完便抬脚欲往外去。
就在两人擦肩之际,陆九卿倏地轻甩了下手中折扇,那扇坠子挂着班苑之腰间的玉带就去了。扇坠子自然是勾不过玉带的,就着班苑之往前迈的力道猛得一扯便摔在地上!上面的绿玉宝石登时碎裂。
班苑之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白玉地面上的碎玉,然后抬起头看着陆九卿,满脸堆笑:“碎碎平安,呵呵,碎碎平安。改日我定赔世子一面更好的折扇!”
陆九卿没有说话,而是瞥了眼业已入席的唐修远。唐修远知道该他出场了。
说起来,京城的纨绔圈子大约分两波。一波是父辈依附老侯爷的,那么这些公子哥儿自然是去拍平阳侯的马屁。还有一波是父辈依附凉国公的,那么这些公子哥儿自然是爱跟着陆九卿。若说班苑之是侯爷跟班里的魁首,那唐修远便是世子派的翘楚。
唐修远起身走了过来,圆瞪着一双大眼错讹的盯着地上的扇坠子,指着它的手还不停的抖,“这……这……这不是陛下昨日才赐给世子的寿扇?”
陆九卿脸上波澜不惊,睥睨着地上之物,淡淡应道:“正是。”
班苑之这一听简直头都要炸了!目瞪口呆的杵在那儿!御赐寿扇?这可是大不敬。
“世子……这……这我不是有意的……”
唐修远怒叹一声,截过话来:“哎!有意无意的吧,坏了就是坏了,反正是大逆不道了。”
班苑之乍然惊出一身冷汗!急的抱住陆九卿的胳膊,此时他也全然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慌不择言的乞怜道:“世子爷这怎么办?我赔多少银子都成!您看怎么才能……”
“金子也成!多少金子都成!”
陆九卿先是一脸厌弃的将他手从袖子上捊开,之后平心定气的诘问道:“亵渎御赐之物岂是金银赔得?”
“那……那怎么办?世子爷您给我条活路,只要我能办到什么都成!”
唐修远故作友善的揽过班苑之的肩膀,笑道:“班公子不必如此焦躁,既然是御赐之物,那待凉国公明日禀明圣上后,但凭圣上裁夺吧。”
班苑之又看看陆九卿,见他笑微微的赞同。
这句看似劝慰的话,却是让班苑之心里彻底绝望!这表明陆九卿他们不打算私了,而是笃定上奏了。按说御赐之物圣上是断无可能事后再询问的,一般只要当事人不报,又有谁能知道坏过?毕竟不是不可修补。
呵呵,好一句‘但凭圣上裁夺’,说的大义凛然,可他班家不过是个外戚,连圣上的面儿都难见着,哪里有解释的机会?还不是任凭国公在圣上面前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班苑之明白这种事可大可小,皆看陆九卿一句话。跟班家的荣华富贵比起来,面子算不得什么!他‘噗哧’一声跪到地上,抱着陆九卿的腿哭道:“世子爷!世子爷!求您给我指条活路……”
席间虽喧闹,却也有几桌临近的宾客看到这幕,不免一阵嗤笑。他这一跪丢的不只是班家的脸,连平阳侯的脸都丢尽了!
陆九卿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着自己,顿觉恶心,抬腿往一侧走了几步,在靠近屏门处的一个雅座上坐了下来。这雅座并非待客之用,而是闭门后楚妤会坐于此盘点。
一旁的朱漆小案雕工精巧,流线典雅,上面放着一册《史记》。陆九卿随手拾起翻了两页,遽然嘴上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班公子可听过‘将相和’的故事?”
班苑之懵懂的摇摇头,他这辈子读过的书不少,但多是些《玉·蒲·团》《痴婆子传》之流,哪有读过什么史记。但他还是从这话里听出一丝生机!便忙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还请世子爷指点迷津!”
陆九卿唇角的弧度越发诡谲,撑开那把有些残损的御赐折扇,略显心疼的摸了摸扇骨和扇面儿,娓娓言道:“赵国的廉颇将军曾因一时鲁莽,开罪了上卿蔺相如。事后为了将相和解,最终解下战袍,背上荆条,亲自到蔺府门外请罪而得到原谅。”
说到这儿,他垂眸看向脚边的班苑之。长而浓密的睫羽在他下眼睑遮出一小片浓重阴影,脸色蓦然阴悍。
“将相尚如此,今日班公子亵渎了圣物,本世子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只是在座的这么多人看着,万一有个多嘴的捅上去,我国公府届时也要给圣上有个交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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