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这场战太长了,打了足足六年。
绥远将军也从未及弱冠的少年小将变成了如今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历经风霜。
真是百年一遇的人才。
了不得啊。
他出帐后抬头看了看天。
不知道临安城怎么样了……
他可是把前程都压在上面了。
第二日巳时。
主帅帐内。
刘副将小心道:“将军,三位副将都已经领兵赴战,我们也按照计划动身?”
“不忙。”
陆耿之端坐案前,八风不动。
他这么说,刘副将就在旁边坐下了,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实在坐不住了,便又起身请命:“将军,刘某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兄弟们都上路了,我怎么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若将军心生犹豫,那便由我一人率领剩余兵马赶往邴口奇袭!”
陆耿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坐下。”
刘副将跪下:“将军!若是错过时机,满盘皆输!五位将军已经各带两千兵马分散迷惑敌军,只等我们大军横穿邴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敢打赌甄国军想不到我们如此孤注一掷,您的布局堪称绝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等等,我自有安排。”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
“报——”
浑身脏污的小将冲进帐内,跪在陆耿之面前,他双手直颤,眼含血泪:“报告绥远将军,临安城破!共计两万一千一百零三位将士,除开末将无一生还!”
齐玉儿紧跟着他进来,闻言一愣,而后一惊:“临安城破了?!”
临安距离天都城快马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临安城比期望中还多撑了两个时辰。
刘副将愣了,晚了两个时辰?
冷汗瞬间浸透里衣,他抬头看了陆耿之一眼,对方仍然稳稳地坐着,神色都没变一下。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过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罢了。
押错了,从一开始就押错了。
无一生还。
“她说能做到。”陆耿之低声一叹,“就做到了……”
齐玉儿没听明白,正欲开口,跪在地上的小将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干干净净的白纸,落着分分明明的字迹,旁边还夹着一缕黑发。
他低着头双手呈上,含着的血泪在此刻滑落:“末将该死,没能将容小姐尸骨带出,只来得及斩下青丝……请您节哀。”
陆耿之抬手接过。
节什么哀呢,人是他自己派去的。
临安至关重要,而军中又有内奸,未免打草惊蛇,他自己不能去,而能配合他的人,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容意。是他去信入京让人替他守城,是他把本可平平安安的人请出来的。
都是自己造的。
节什么哀呢。
他低头,细细打量手里的信,字迹如昔,笔力如昨——耿之亲启。
齐玉儿终于在这只言片语中把事情理清,一边震惊于死对头容意身死临安,一边凑过去看她留下的遗书。
信上只有一句话,字体看起来比信封上的柔和许多,硬生生从死物中透出几分温情。
——死得其所,不负众望,大丈夫当如是。
齐玉儿发现自己居然看懂了。
她这句话说的不是自己,而是留给陆耿之的。
“将军!”小将大恸,“千万节哀啊!”
鲜血从陆耿之紧捂在口唇的指缝间渗出,一颗心被他亲手塞进去的刀搅得支离破碎。
齐玉儿惊叫:“耿之!”
二人担心不已,他自己却蓦地低声笑起来,抬起衣袖将血迹擦干。
放下手后衣袖一片斑驳,触目惊心。
年过四十的刘副将也笑起来:“值得吗?”
陆耿之轻轻摇头,眉眼低落,竟有一瞬间变回了最开始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值得。”在刘副将开口询问之前,他又道,“但我必须这么做。”
“你呢,值得吗?”
面对他的反问,刘副将哑然,许久之后才摇头。
“不值得,但我只能这么做。”
他们面对面,心平气和地不像敌人,也不像仇人。
“纵然甄国军因为错误的消息去了邴口,你们也只能削掉他们不到两成的兵力。我是输了,你也未必赢。”刘副将没有站起来,他心甘情愿地跪在比自己年幼近二十年的主将面前,“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陆耿之轻抚手中柔软的黑发,一双眼布满眷恋,声音轻微:“若城池有失,便去陪她。”
“此战若胜,也去陪她。”
“陆耿之!”
齐玉儿的嗓音尖锐拔高:“她让你活着!白纸黑字,她要你活着!”
我也想你活着,不愿你死。
“口是心非罢了。”陆耿之的手指拂过信笺上的一点湿痕,浅浅的一道印,微微泛皱。
“她都哭了,定是怕极了。”
他无声一笑。
别怕。
我等等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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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年前,柳色乍染,黄莺初啼的春天。
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盘腿坐在桃花树下,一人顶了一脑袋落英。
男孩抬着胖胖的小脸,神气十足:“我以后要当大将军,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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