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来了安州后,第一次见他便觉得眼熟。傅知宁心跳突然剧烈,瞬间懂了百里溪为何不在意那些证据——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那些罪名给刘淮定罪,如他所说,他从头到尾都在找乐子,看刘淮讨好、心慌、疯狂,再用当年百里家倾覆的罪名立案。而他之所以这么耐心,不仅是为了折磨刘淮,还为了等今日,打刘淮一个措手不及。
清明,祭祖。
抓了刘淮之后呢?他会做什么?
虽然心里一直告诉自己,百里溪不是冲动的人,不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可傅知宁还是隐隐不安,坐上马车纠结许久,到底还是吩咐车夫去府衙。
一刻钟后,马车在府衙门前停下,傅知宁一下车便问:“裴大人呢?”
“方才押着刘大人离开了。”门房答话。
傅知宁心下一惊:“去哪了?”
“小的不知道。”
傅知宁顿时焦躁,来回踱步许久后,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吩咐车夫:“去刘家!”
车夫不明所以,但见她急得厉害,当即一鞭子抽下去,马匹嘶鸣飞奔,朝着刘府而去。
当她来到刘府时,门口已经站满了金刀护卫,东厂特有的黑羽护心盔甲,无一不证实百里溪已经揭露身份。傅知宁心脏拧紧,想也不想地往里跑,侍卫们见到来者是她不敢阻拦,任由她冲进庭院。
傅知宁一路狂奔,跑得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也不敢停下,直到听到一声哀鸣,才猛地僵住。
主院内,四周侍卫林立守卫森严,刘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五花大绑跪成一片,旁边还有几具尸体,看衣着是护院的家丁。百里溪坐在软榻上,着掌印暗红描金锦袍,慢悠悠地品一口清茶。
而他对面的地上,摆了一个火盆,刘家嫡子正颤巍巍地烧着纸钱,刘淮头晕眼花,却还在坚持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血肉模糊,将地面都染出一个圆圆的血痕。
磕到第一百三十下,百里溪慢条斯理开口:“行了,别脏了百里家轮回的路。”
当即便有人撤走了火盆。
刘淮眼前发黑,却还是挣扎着爬到百里溪面前,匍在地上求饶:“掌印大人……掌印大人,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愿以死谢罪,还望大人放过刘家老小,放过我儿……”
此言一出,刘家一众愈发悲戚,有撑不住的已然开始哭了。
百里溪看着地上狗一样的刘淮,鞋尖优雅地踩在他肩头:“斩草不除根什么后果,刘大人到了今日还不知道?连三岁稚儿都知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怎会如此自信,你当年所行之事,我永远不会知晓?”
“掌印,掌印饶命……”刘淮痛哭,“我真的知错了,早就知错了,我愿意为百里家陪葬,求掌印让我为百里家陪葬……”
“为百里家陪葬,你还不配,”百里溪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抬头在刘淮的两个儿子间扫了眼,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刘大人死之前,不如先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如何?”
刘淮猛地抬头,瞬间对上百里溪恶魔一般的眼睛。他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到百里溪缓缓道:“刘大人,选一个吧。”
刘淮听明白他要自己选什么后,顿时骇得说不出话来,嘴唇也渐渐绛紫。
“不选,我可都杀了。”百里溪提醒。
刘淮一张脸涨的又红又青,终于大喝一声冲过来要跟百里溪拼命,却被一旁侍卫直接按在了地上。
“爹!”
“老爷……”
院子里响起一阵慌乱,刘淮濒死的鱼一般挣扎,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小,最后只是贴在地上喘气。
百里溪起身,一只脚踩在他的脸上,略一用力研磨便是血肉模糊。
“我说了,你不选,就都杀了。”百里溪眼神渐冷,“杀。”
“是!”
“慢着!”
傅知宁再也受不了了,径直冲了进来,直接挡在刘淮及家人前面。
百里溪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渐渐眯起长眸:“你要拦我?”
“……我不是要拦你,我是救你,”眼下的局面,傅知宁连说话都颤,“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杀了刘家满门。”
百里溪面无表情。
“裴……掌印大人,您刚才也说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刘淮能走到今日,背后定有靠山,你以科考舞弊给他定罪,又屠他满门,无异于打草惊蛇,但凡他们翻案,便会知道此罪不成立,定会加倍反咬,即便不翻案,您日后也只会被他背后之人视为眼中钉,就算你知道他靠山是谁,可这么多年一直没动手,不就证明对方是百足之虫吗?”
“我知道、知道您想报仇,可您必须长远考虑,圣上如今敢这么信任你,无非是因为觉得你早就忘了百里家的事,一心只忠于他,若他知道你还记着,他又怎会再安心用你,毕竟当年此案最终结果,是他拍板做的决定。”
“您想手刃仇人,有的是法子,贪赃枉法买卖官职谋害朝廷命官,哪一项罪名都能让他抄斩流放,何必非要揪着科考舞弊这样的罪名,何必非要今日行事,大人,您都忍了十年了,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何必非要冲动!”
“您是掌印,手眼通天不错,可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今日就这么杀了他,日后只怕后患无穷。”傅知宁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到最后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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