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精力不多,能顾及的面也不多,她要学着生活,就没必要再去学校浪费学费。
大人尚难两全,更何况孩子。
“那是她的命!”爷爷扭开脸。
步西岸叹了口气,蹲在爷爷面前,爷爷年纪大,腰椎不行,站着坐着都弯腰,步西岸哪怕蹲着都能和他平视。
“遇到我,才是她的命。”步西岸看着爷爷说。
“你不用胡思乱想,也别想着和别人比,我知道你最近调区了,调到三中那边了是吧?这世界上那么多人,每个人生活不同很正常,你担心什么?我的身体?你自己看,全在这摆着。我的成绩?这次确实没考好,班里第三,下次肯定第一,行吗?”
步西岸少有能说那么多话,爷爷也知道步西岸什么性格,他一直做得多说得少,现在说那么多,说明是真担心了。
他就是面冷。
心里滚烫。
“你可以更好。”爷爷忽然说。
离开他们,他就不用把本该用来学习的时间拿去挣钱,他还可以……
他不是还可以更好。
他是本该就很好。
步西岸懂爷爷顾及的点,老年人,又是旧时代走过来的,被高速发展的新时代晃花了眼,总觉得自己生活那么狼狈只是因为没有钱。
可影响生活质量的,从来都不只有经济一个元素。
但他已经不想再多说,只站起身说:“累一天了,早点睡。”
之后有段时间爷爷都没再提这些话,步西岸日常学校店铺家三点一线,四月谷雨一过,抚青市的夏天就在一阵阵春风中愈走愈近。
四月底,期中考试如期而至,两天半考完,周一正常上课。
其实市一中高一正规模拟考并不频繁,所以期中考试对大家来说还挺严肃,考完很多人静不下心听课,惦记着分数。
考试只收答题卡,不收试卷,但是各科老师一般不占用课堂时间讲试卷,基本都在晚自习。
吃饭的时候,向芹忧心忡忡,满脸哀色。
郁温拿筷头敲她的碗,示意她赶紧吃饭:“饭总要吃饱。”
“吃饱好上路吗?”向芹幽幽问。
郁温:“……不至于。”
向芹说:“你不懂。”
杨姜好奇问:“不懂什么?”
“不懂我妈有多凶残。”向芹说。
杨姜:“?”
她看向郁温,求证。
郁温只能点头:“阿姨是比较重视她学习的。”
“重视你还考成这样?”杨姜惊,“这要不重视你去哪儿?六中啊?”
六中是抚青市另一所高中,但口碑和学风几乎和市一中成反比。
“咳,”向芹捂住胸口,“你好恶毒。”
“真不行就动动嘴皮子找人补补。”杨姜建议。
向芹问什么意思,杨姜朝步西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郁温顺着看过去,只见步西岸正低头吃饭,高卞坐他旁边,一直在说话,时不时还在桌子上画两笔,食堂人很多,也很吵,高卞偶尔会凑到步西岸跟前,不过步西岸全程都没说话,只是偶尔瞥一眼高卞的手势,再挪开目光。
大多数时间里,步西岸都太像一个没有情绪起伏的人。
郁温不由自主想起在店铺里的步西岸,虽然过着并不像普通十六岁男生该过的生活,但至少那天,郁温是能感觉到步西岸的情绪的。
难道他是自愿在那里帮忙的?
可是会有高中生自愿做这些吗?
图什么?
“你可以找步总,他虽然平时不爱给人讲课,但他讲课思路真的很强,我以前数学贼差,就是他给补上来的。”杨姜说。
郁温疑惑,“什么意思?”
“补课啊,”杨姜说,“步总平时寒暑假都会给小初生补课的。”
“啊?打工啊?”向芹下意识压低声音。
好像在大家潜意识里,高中生除了学习,是并不需要操心其他任何事情的。
除非迫于生计。
郁温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一切。
狼一样的步西岸,成绩好,话少,性格算不上讨喜,校内沉闷,校外忙碌。
而这一切,如果搭上“迫于生计”四个字,仿佛一切就顺理成章起来。
毕竟又要生活又要学习的人,确实没有精力再管理自己的情绪和人际。
这时步西岸忽然抬头看过来,郁温一怔,下意识躲开,躲完又一怔。
躲什么?
可她又不好现在再看回去,于是只能假装没看见步西岸的眼神,微微偏头,很认真地看杨姜。
杨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额,是啊哈哈。”
“为什么啊?”向芹问。
杨姜说:“那倒是不清楚哈。”
她说完发现郁温还在看她,看得她都心虚了,试探:“怎么了?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啊。”
郁温这才反应过来一般眨了眨眼,匆匆“哦”一声:“没什么。”
从食堂回教室的时候,几个男生走前面,郁温和向芹杨姜走后面,步西岸就在他正前方,郁温目光总是很难避开地落在他后背上。
步西岸虽然高,走路却没有很傲的气场,仔细看甚至有点懒,郁温想,他可能是累。
目光不由自主下移,落在步西岸手上,她眼前恍惚出现一个画面——步西岸当初从浮闲记买的蛋糕,是店铺本该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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