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故意的。
自作自受的苦果,除了忍还能怎么办,只盼小妻子能够消气。
药碗见底,卫衡偷偷松了口气,只待口中的苦味慢慢散去,不想,忽地被塞了一颗小妻子的小零嘴,甜滋滋的饴糖。
“娘子。”卫衡笑着看向俞静宜,目光一凝。
只见两行清泪顺着小妻子娇美的脸庞落入空空的药碗,砸在他的心头,登时慌了神:“你别哭啊,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吗。
俞静宜的眼泪更凶了。
今日之事早在意料之中,还是她主动促成的,可真正来临的时候,比想象中更痛苦。
对方下次登门之时,就是他们的分别之日。
卫衡语速很快:“近来,我每晚都会梦见从前的事,我不曾娶妻,今日来的女子是个骗子。”
放下药碗,俞静宜道:“我也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随你归家,你家中早有妻室,你家里人将我视为外室赶出门外。”
卫衡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哄道:“我入赘到俞家,俞家就是我的家,还能去哪里,我们的婚事在官府过了明路,你怎么会是外室,你的梦是假的。”
卫衡的梦只是梦,她的梦是亲身经历,俞静宜推开卫衡,语气沉沉:“如果是真的呢?”
没有如果,卫衡有口难言。
“对方穿着体面,不像是行骗的样子。”俞静宜垂眸,嗓音透着淡淡的哀伤:“自家相公又岂会乱认。”
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乱认,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冒充他的妻子!
卫衡攥紧拳头,忽有一种想要道明真相的冲动。
可他很清楚,拖下去还有机会,一旦说出口,他就要失去她了。
俞静宜一直不肯接纳他,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想为此再次赔上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无论是真是假,我只要你。”
俞静宜沉默着摇摇头。
若是如此,上辈子她找上门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话头就此打住,俞静宜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
这是要分床了,卫衡起身。
俞静宜先一步躺下,背过身道:“你身上有伤,就睡在床上吧。”
卫衡垂眸看着小小的一团,心口绞痛,几欲窒息。
……
东雁澜一时半刻拿不出凭证,日子还是要继续。
桃源山上花海不复,街头的小乞丐突然开始传唱唐寅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有那好事的问了一嘴,小乞丐笑着指路俞家酒肆。
酒旗飞扬,酒肆再度热闹起来。
俞静宜给签了年单的对象各送了十斤桃花酒,维护关系的同时将新酒推出去,遗憾的是收获不大。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无论是酒肆的客人还是合作方的客人大多是男子,对他们来说尝个鲜便作罢,为数不多的女子只喝过一两次,未能体会到桃花酒的药效。
再三思量后,把目标对准了金牡丹的风雅楼,只要风雅楼认可了桃花酒,城中有些身家的女子都会接纳。
她投了一张拜帖约好时间,精心打扮了一番,提着十斤桃花酒来到风雅楼。
风雅楼的外观与云州本地的楼阁略有不同,更为精巧雅致,是特地从京城请来的工匠所筑,接待宾客的是几位面容清爽,温文尔雅的男侍。
她向男侍道明来意,对方将她带到了一处用于洽谈的客堂。
踏入门内的瞬间,她微微一怔,客堂的四壁各悬着一副桃林的画卷,窗前粉色的纱幔随风摆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桃花熏香,置身其中给人一种身在桃林的错觉,她认出这是齐小郎君的手笔,目光多了一抹柔色。
金牡丹夫妇佳偶天成,令人羡慕。
男侍奉上茶水:“请俞娘子在此稍等片刻,东家有客,晚些时候会过来。”
俞静宜颔首示意。
有求于人,多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只是她没想到片刻会这么久,足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金牡丹姗姗来迟,愧疚道:“有贵客登门,抽不开身,让俞娘子久等了。”
俞静宜岂会与她计较,简单攀谈了几句引入正题:“小店的桃花酒加入了药材,口感清爽,芬芳怡人,长期饮用还能补益气血,养身驻颜,活血化瘀,调节癸水带来的不适,供货价只比清雅佳人高出二两。”
清雅佳人是俞家酒肆平日供给风雅阁的酒水。
“若真如你所说,确实是好东西。”金牡丹端详着瓷白的酒杯中,浅粉色的酒汤。
俞静宜继续道:“若金夫人愿意合作,我可以将今年的份额全都供给风雅楼,对外的价格由金夫人来定。”
金牡丹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俞娘子算盘打得好,不费吹灰之力借助我风雅阁的名头把这酒推出去,坐等数钱便可。”
“这是互惠互利的买卖。”俞静宜再加筹码:“一年内,金夫人可以卖多少提多少,卖不出去算小店的,一年后,金夫人可以优先续单。”
金牡丹说的没错,她意在让本城的女子识得药酒的妙处,日后再推出其他的新酒更容易被接纳,为此,她愿意将桃花酒独供给风雅楼。
金牡丹思量了片刻,忽地转了话头:“听闻你店里还有一种极为适合女子的乌发养颜酒,为何没有一并带来?”
俞静宜如实道:“乌发养颜酒虽是酒水,更偏重药性。”风雅楼是消遣的场所,不适合卖药。
“俞娘子心思缜密,令人钦佩。”金牡丹单手托腮,玩味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答应合作,却没有推你的酒,你当如何?”
花酒图个鲜,隔年就变味了,拿了单子却不推,数百斤的桃花酒只能沦为泔水。
俞静宜道:“我相信金夫人的为人。”
话挑好听的说,金牡丹为人如何并不重要,为了金家的声誉,断然不会在生意场上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
“你的为人又当如何?”金牡丹眼尾上挑,讥讽道:“挟恩图报,钻营取巧,将有妇之夫纳为赘婿,我怎能放心与你这样的人合作。”
先一步登门的贵客不是旁人,是东雁澜,她哪里拿得出凭证,只能换一种方式向俞家施压。
金牡丹说了这么多只是想知道俞静宜所图为何,也好找出应对之策。
俞静宜愤然起身:“既然金夫人没有合作的意向,应该及早言明,何必浪费彼此的口舌,告辞了。”
俞家没有把这件事外传,金牡丹定是与东雁澜有所往来,这生意没办法谈了。
金牡丹看着俞静宜的背影幽幽道:“我相信其他人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俞静宜身形一顿,金牡丹是在拿名声威胁她。
金牡丹继续道:“你既然有心走商途,何必扒着一个男人不放,左右只是一个赘婿,换一个不就成了,只要你与卫衡和离,我可以把你的桃花酒推到我名下每一间风雅楼,也可以帮你卖乌发养颜酒。”
俞家与宋家走的近,在她看来便是一丘之貉,唯利是图,很容易解决。
“换成齐公子行吗?”俞静宜不会扒着卫衡不放,但也不会任人欺压,她笑盈盈地看着金牡丹:“若是金夫人肯把齐公子拱手相让,我可以放人,左右只是一个赘婿,换一个不就成了,若是达成此事,你能捞到不少好处吧。”
当然不行。
原本高高在上占着主导地位的金牡丹瞬间变脸。
第55章 . 商人的秉性 ……
与俞家这种方才起步的小商户不同, 金家是百年商贾,商人的秉性已经融入到骨髓里,在谈生意的时候不会夹杂感情,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目的。
金牡丹将赘婿说得可有可无,一文不值,对自家的小郎君却是宝贝的很, 俞静宜一句话戳到了她的肺管子。
她声音冷了几分:“卫公子知道他的妻子对他的友人抱有这样的心思吗?”
步摇的流苏微微摆动,俞静宜美目熠熠,勾着唇角:“齐公子知道在他娘子眼中,他如同货物一般可以用来交易吗?”
金牡丹道:“我和相公三书六礼俱全, 与俞娘子的情况不同吧。”
她与齐逸经由双方长辈做主,自定亲到成亲水到渠成,卫衡的亲事并未得到家中长辈首肯,名不正言不顺。
俞静宜接话:“自是不同, 我相公没有记忆, 不知家在何处, 孑然一身求娶,贵在一片真心, 金夫人与齐公子意在两姓之好。”
俞家看重的是卫衡这个人,金齐两家是联姻, 对象是谁并不重要。换句话说,你家的相公能拿来做交易, 我家的相公金不换。
两人言语间皆是点到为止, 实则暗藏刀光剑影。
金牡丹团着酒杯的手暗暗加重力道,她与齐逸青梅竹马,虽是联姻,亦有真心, 但她以此游说俞静宜,不好打自己的脸。
买卖不成,不想结怨,俞静宜不欲与她口舌之争,再次生出离开的念头。
金牡丹无奈挑明话头:“俞娘子遇到良人不愿放手我能理解,可卫公子已有妻室,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岂能行背信弃义之事。”
俞静宜嗓音微颤,质问道:“我与相公亦是明媒正娶,离开我就是深明大义吗!”
她并非是见不得光的外室,她是他的妻主,名正言顺。
金牡丹眸光暗了暗:“你要知道,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成为赘婿。”两人的婚契必是要解除的。
“这件事就不劳烦金夫人费心了。”俞静宜抬脚走向门外,她又何尝不知?
金牡丹扬声道:“若是你现在放手,俞家仍是卫家的恩人,得了官家的帮扶,俞家许是能做金家的位置,若是你固执己见,俞家再无容身之地,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俞静宜转身,郑重其事:“即便没有官家的帮扶,俞家也会坐到金家的位置。”
金牡丹绷不住淬道:“愚蠢。”
结果已成定局,何不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俏丽的小娘子离开视线,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袍的冷面小郎君。
金牡丹面色一僵:“相公,我只是在谈生意。”
齐逸鲜少出现在风雅楼,免得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不想会被撞个正着。
“我知道。”齐家也是做生意的,齐逸能够理解生意场上的托词,他沉声道:“可她是卫兄的夫人。”
他今日去探望卫衡,从卫衡口中得知,这确实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买卖,受他所托,前来帮忙说项,没想到,意外听到了旁的事。
俞静宜面对自家娘子的威逼利诱拒不妥协,他为兄弟感到庆幸,可与此同时,对自家娘子的行径感到心寒。
重生后想和离(双重生)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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