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是穿越过来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搜到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
只是,洛初敢肯定,陈宠这人既然也出现在这太乙山谷中,那么必然不是巧合,当年的事或多或少和他有些关系。
有了!
眼前白光一闪,画面显现。
雨夜,一人身穿蓑衣来到了当地知府大人的门前。
好家伙,这古人一个两个都喜欢半夜敲人家门。
洛初心道:按照自己这起床气,谁弄醒她,她弄死谁。
那知府大人开了门,有些不悦:“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大人,小人有紧急的事情要告之。”那人说完,将一袋银两塞到知府手中。
知府眼睛一转,笑道:“如此,便进来吧。”
“大人,小人要告莫承寅与会试主考官崔逸有不法交易,以此获得会试题目。”那人进了屋,摘掉头上的雨具,正是陈宠。
话音刚落,知府就变了脸色:“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不可乱说,你可有证据?”
“有的。”陈宠将一张写满陈述的密函从怀里掏出来:“这上面所陈述的内容皆有人证,若是大人不信,可以下令核查试卷,小人所说的句句属实。”
“这……有点难办啊。”知府摸着胡子,一脸为难。
陈宠很识相地从怀里又掏出一袋银两放到桌上:“事成之后,小人一定会重重答谢大人的。”
“嗯。”知府答应着。
事情办得很顺利,莫承寅本就处于瓜田李下之地,核查试卷后,事实果然也如传言那样,莫承寅确实是今科会元的不二人选。而选定他的人正是崔逸。
后面的事情跟洛初在莫承寅的记忆中看到的一样:崔逸被罢官回家,而莫承寅沦落为过街老鼠,对前途心灰意冷,终日醉酒。
所谓浪荡才子的称号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传扬的,毕竟风流倜傥,纵意花丛是许多人所梦想的,可洛初知道那纵情的笑容背后,是无尽的酸楚。
种种醉态、狂态,不过是掩饰内心的悲凉罢了。
没了莫承寅,作为这次会试第二的陈宠自然而然地成为第一,走马观花、风光无限。
陈宠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直到崔逸的死。
崔逸是上吊自杀的,人们在他的家中发现了一张写满冤屈的字据,清楚地交代了那晚自己去找莫承寅的经过。
以死伸冤,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愤怒!
陈宠害怕事情的发展会连累到自己,便用钱将消息压了下来。
他偷偷去看过落魄后的莫承寅,看着莫承寅纵情声色、被人唾弃的样子,他的心里却越发愧疚,他只是一时气不过,可没想到自己竟平白无故冤枉了人,毁了他人一生。
可是他没有勇气,去告诉世人真相。
再后来,他辞了官,卖掉了全部的家当,只身来到太乙山谷中隐居。
去年冬天,他不幸感染风寒去世,而周旋便是这个时候穿过来的。
神识回体。
拼图上最后一块缺失的地方终于补齐,这个故事得以圆满,只是终归是个悲剧。
洛初将所见所闻皆告诉了莫承寅:“前辈,你是被人所害,是被冤枉的。”
“被人所害,被人冤枉……” 莫承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无力地坐下来,用手撑着头:“谢谢你小姑娘,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他就坐在那里,明明看不见眼睛,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能让人感到彻骨的悲凉。
洛初和周旋都没有出声去惊扰他。
洛初是不忍,而周旋是因为……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莫承寅起身向屋外走去。
洛初追出去:“前辈,噬魂骨!”
“你为何这般执着?”声音有些飘渺。
“因为我的爱人,还等着我去救他。”
莫承寅惨淡一笑:“噬魂骨的唯一破解办法,便是以灵体状态进入到拥有噬魂骨者的内心深处,将他的本体意识唤醒,但这是极其危险的,进入的灵体极其容易被恶念吞噬,化为恶鬼。” 莫承寅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问道:“你害怕吗?”
洛初笑了,那笑如同冬日薄薄云气遮不住的朝阳:“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的。”
眼看着那人又将隐去。
不知怎得,洛初脑中浮现出回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怀才不遇、心灰意冷的可怜人,那个在无奈中痛苦挣扎、无比绝望的灵魂。
人们唾弃他的身份,却又追求着他的文字。
一字千金,千金难求,多么可笑!
她站在他的身后大喊道:“前辈,你是才子!是真正的才子!是值得传扬千古、流芳百世的才子!”
莫承寅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面对洛初,不知是月色皎洁,还是身后的桃花艳艳。
明明他的眼上蒙着白绸缎,可洛初却觉得他正看着她,目光和煦。
突然,他大笑着转身,向前走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悟了!我终于悟了!旧雪已消融,又何必旧事重提!谢谢你,小姑娘。”
狂笑声骤然消失,只听得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太乙山谷颤动着,他的身上被一片蓝光笼罩。
轻灵的蓝光逐渐隐没,须臾,洛初手上一沉,却是一把纤尘不染的古琴。
用来做琴面的杉木上刻着四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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