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烧红了对面大片山头。
这绿水村靠的这座山头因太阳落山,山上的树荫笼罩下来,光线昏昏暗暗的,起风时,身上还觉得凉。
所以无论地里多忙,太阳落山人们就收工了。
村道上的人碰到云巧,纷纷问她去哪儿?
“去春花家。”
“她家没人,春花跟她娘在地里呢。”
春花娘很懒,没怎么下过地,嫁给春花爹后,地里的活全是春花爹的,生了闺女又卖了使钱,钱用完了,春花也大了,地里不缺她帮倒忙。
这样的人会下地?
知道云巧迟钝,好心替她解惑,“她们在秦家地里跟大牛娘说话呢。”
翻来覆去就儿女那点事,谁看不出春花娘的心思?大牛开了两亩多荒地,入秋撒上麦种,明年日子就不那么苦了。春花娘想把春花嫁给大牛。
有妇人笑云巧,“说起来,春花娘得好生感谢你。”
云巧跟秦大牛走得近大家伙看在眼里,起初都以为沈家有意跟秦家结亲,一个穷且老,一个丑且傻,两人倒是登对。
当春花娘出现在秦家地里时,众人顿时想到了另外一层,云巧痴傻,哪儿懂什么儿女情长,故意接近秦大牛怕是春花指使的,春花让云巧做幌子,自己跟秦大牛好上了。
这种事见怪不怪,虽然明面上都嗤之以鼻,私底下却是认可的。
请媒婆得花钱,与其花那个钱,不如省下买点猪板油回家熬油,能吃大半年呢。
云巧脑子转不过弯,满脸茫色,妇人知她傻,也不说破,“往后你就知道了。”
云巧仍觉茫然,倒也礼貌地答了声哦。
想着春花娘回家要经过这儿,沈云巧就去边上石墩坐着等,远远的看到沈云山怒冲冲跑过来,云巧心生警惕,拔腿就往回跑。
“沈云巧,你给我站住。”
云巧才不听呢,沈云山会打人,她要藏起来,果断地跑回屋,反手把门从里边锁上,脱了鞋爬到床上,缩进最里边角落。
须臾,木门就咚咚咚地颤起来,伴着沈云山气急败坏的怒吼,“沈云巧,赶紧给我开门。”
“我不。”云巧攥着手里的花,似是害怕沈云山听不到,声音很大。
锁是云妮同窗送的,铁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沈云山狠狠踹了两脚,快气疯了。
跟他娘合计后,好不容易哄得他奶眉开眼笑,答应过几天托人去李家提亲,他迫不及待去和悦儿说了这事。
悦儿又去问她娘,她娘嘴上没表态,却也瞧中了秦家荒地,提出去看看。
没到秦家地里,就看到春花娘跟大牛娘聊得热火朝天的情形,尤其看到他后,春花娘故意拔高了音,毫不避讳说起春花跟大牛的亲事来。
大牛娘乐得合不拢嘴,毫不犹豫就应了。
说明什么?
秦家压根没想过娶云巧。
悦儿娘在边上冷笑,牵起悦儿的手气冲冲走了,他想追,委实见不惯春花娘得意的嘴脸,冲到秦大牛跟前质问了两句。
秦大牛挥锄头挖地不吭声,他娘冷嘲热讽搭腔,骂他沈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家大牛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沈云巧,除非沈家用半亩山地做嫁妆。
沈云山长这么大,没见过哪家嫁女给嫁妆的,便是他小姑嫁去长流村,他奶也只给了个装衣服的箱子。
大牛娘大言不惭要半亩山地!
沈云巧再丑也没倒贴的份儿,想到自己丢尽脸面,沈云山愈发使劲踹门,“沈云巧,开门。”
“不开。”云巧找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想到发髻上插着花,又掀开被子,伸手摸向头顶,那儿空空如也,顿时,嘴翘得老高,埋怨道,“我的花都跑没了。”
沈云山恨不得拿刀砍死她,她的花算什么,他的亲事都没了啊。
他去院里抱了个石头砸门,屋里的人仍没动静。
沈云山泄了气,“你出来,我不打你。”
云巧不上当,“你骗人。”
“谁骗你谁是小狗。”沈云山举手对天发誓,声音清亮,振振有词。
云巧往床边靠了靠,“开门做什么?”
“跟我去地里。”
“我的活都做完了。”
“不是那件事,春花要嫁给大牛了,你不是想嫁给大牛吗,你赶紧去抢啊。”
屋里又没了声儿,沈云山烦躁地抓自己头发,心想自己说太多了,云巧那脑子铁定不够使,又耐着性子把话嚼碎说了一遍。
半晌,门后窸窸窣窣的,就没不见门开。
沈云山又砸门了,威胁道,“你不快点大牛就是春花的了。”
“你说大牛要娶春花?”
他已经说了两遍了!沈云山心头那股火又来了,再三往下压了压,从牙缝里挤出个气音来,“对。”
“那大牛就是春花丈夫。”
沈云山咬牙,“对!”
“春花是我朋友,我不能抢她丈夫。”
“......”
沈云山真想掰开云巧脑子瞧瞧里边装的什么,明明是春花抢她的亲事,怎么到沈云巧嘴里就反过来了?
深吸口气,沈云山平复自己的呼吸,“你不是想嫁给大牛吗?”
“可是大牛哥不想娶我。”
下午在地里春花就帮她问过了,大牛哥皱着眉,没点头也没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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