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称赞顾大人,实则拐着弯损他,李善不至于这点耳力都没有,看向他黑黢黢的脚踝,倏地问了句,“你对她家的情况了解多少?”
唐钝皱眉。
没有立即回答。
沈家翻来覆去就那点事,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李善难道知道不为人知的?
“李衙役此话何意?”
“外人都说她痴傻愚钝...”
老唐氏插话,“谁说巧姐儿傻了,她聪明着呢。”
注意老唐氏面色不愉,约莫不满他的话,李善改了说辞,“我看她确实聪明,否则不会进唐家的门。”
人牙子都瞧不上的人,竟嫁给福安镇最有前途的秀才公,谁敢说她不聪明?就是不知她是真聪明,还是背后有人指点。
唐钝听出些意思,没有当回事,故作疑惑道,“李衙役因为这个对她感兴趣?”
李善淡笑,“不全是。”
“因为云妮?”
李善笑容收了几分,表情严肃,“不是。”
这话有待商榷,唐钝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他没和云妮打过交道,多是听同窗和村里人说的,云巧偶尔也会提起云妮,次数并不多,他不知道李善跟云妮结仇还是结怨,沉吟道,“云巧长相普通,打小就不受宠,但她待家人朋友赤诚,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还望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和云妮的恩怨,不要把云巧牵扯进去。
李善是聪明人,“我见过她姐两回,并无交情。”
老唐氏就纳闷,“那巧姐儿去哪儿了啊?”
“她这么大的人,不会走丢的。”唐钝道。
药膏涂在伤处,冰冰凉凉的,灌下半碗汤药,脑子愈发清醒,鲁先生和顾大人睡的云巧的屋,他怕云巧摸黑溜上床惊着他们,一直没敢睡。
他默默念着手里的经书,时不时往窗外瞥去。
雾色渐起,月亮朦朦胧胧的,隔壁呼吸均匀。
后半夜,院门才响起吱呀的晃动,他抬头望向窗外,低低喊了声,“云巧,你回来了吗?”
“对呀。”
他听到落门闩的声音。
脚步声靠近,只见她猫着腰,手在鸟窝似的脑袋上摸来摸去,脸上沾着泥土草屑,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
云巧四下望了望,轻手轻脚进门,掩上门,高兴道,“我找云妮去了。”
还真是!
他猜她就是出去找云妮了,他正欲问找着没,不经意扫到她光溜溜的脚丫子,目光顿住,“你光脚出去的?”
音量高了几分。
云巧翘起脚尖,曲着膝盖走到床边的太师椅坐好,“忘记穿鞋了。”
“你能再傻点吗?”
晚上山里黑漆漆的,碎石又多,穿着鞋尚且不舒服,她竟光着脚进山,崴着脚怎么办?被蛇虫叮到怎么办?
唐钝气红了脸。
云巧轻轻蹭着地,小声反驳,“我不傻。”
“鞋都能忘记穿不是傻是什么?”
云巧反应极快,反驳,“记性不好。”
“......”
唐钝发觉今晚的经书白读了,跟她说话就做不到心平气和,心里火气蹭蹭翻涌,烧得慌。
云巧偷偷抬眉瞄他一眼,双□□叉盘在椅子底下,“唐钝,你是不是想骂我啊?”
云妮也骂她了。
唐钝安静地注视着她,半晌,道,“你说呢?”
油灯的光轻柔照着她的脸,嗓音沙沙的,像没睡醒的,低头抠着指甲边的倒刺儿,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他没骂人,指着墙边小床,“你的屋给先生他们睡了,今晚你就在小床上将就睡一宿。”
这小床是后院搬过来的,男女有别,他奶将床摆他屋他就不乐意,偏他奶仗着他用不了力,态度强势得很,“巧姐儿换了地儿肯定睡不着,你陪陪她怎么了,你昨晚发烧不也是她守了你一宿吗?”
他奶道理一套一套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他有什么办法?
云巧进屋就看到角落的小床了,尺寸和她以前睡的床差不多,不过这床矮得多,颜色陈旧。
躺在小床上,手轻松就能碰到地,她有点害怕,“唐钝,我会不会摔到地上啊。”
屋里已经熄了灯,黑漆漆的,他看不到她的情况,调整了下睡姿,道,“滚下床也不会疼。”
“哦。”
黑暗里,她抬起屁股,撞了下床,唐钝睁开眼,“你干什么?”
“这床硬,睡着舒服。”
唐钝撇嘴,“你就这出息了。”
“这床是你睡过的吗?”
“嗯。”
“爷给你打的吗?”
“嗯。”
“爷真疼你。”
“嗯。”
“我爹也疼我,我的床也是他打的,他还给我弄了个花架,和你的书架差不多...”云巧滔滔不绝说着,“可惜我没搬过来...”
“不过云妮说了,花架是我的,我想要便回去拿。”
夜里寂静,她叽叽喳喳像只鸟似的,唐钝想问她难道不瞌睡吗?但他只问了句,“你找着云妮了?”
以她的脚程来看,云妮势必在离小灵山更近的地方,云妮不回家藏山里做什么?
“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唐钝,这事我和你说,你别告诉其他人啊,云妮找到差事,今后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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