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证明？”苏菲雨问。
    眨眨眼，她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程遇抽出放在口袋里的手,在她满脸诧异中缓缓走近,身影被灯光拉扯得很长很长。
    忽地，风吹来,打在风衣上，衣摆飘动砸出声响。
    不知为何，苏菲雨心莫名慌起来，像是若干鼓声同时响起,每一下都能惊得她不由颤抖，鼻息间清冽的薄荷香气蜂拥而至，好像要把她吞噬掉。
    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干——”
    话还没说完，纤细的手被一只修长瓷白骨节分明的手拉上，掌心传来灼热感，搅得她六神无主，连话都不会说了。
    而制造涟漪的人似乎很淡定，他下颚线轻扬，缓缓勾起唇角，露出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溢着耀眼的光。
    苏菲雨迷失在那抹光里，忘了反抗，忘了抽出手，任他拉着前行。风迎面而来，她发丝被吹得很乱，有几缕在眼前胡乱飞着。
    可她已经顾及不到这些，脑海中反复重复的一句话是，程遇牵她的手了。
    程遇牵她的手了。
    程遇牵她的手了。
    高中三年，她每每盼着能和程遇有任何接触时，现实总会给她当头一棒。她记得那是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她已经两天没见过程遇，实在太想见他，便借着借笔记的借口去了一班。
    去之前她想了很多，远远看一眼便好，事实证明，她那天去错了，程遇正在和一个女生倚着窗口聊天。
    不知说了什么，他嘴角淡淡扬起。
    苏菲雨到这幕，心蓦地沉下去，转身离开时和端着水杯的同学撞上，热水洒在了她胳膊上，灼热感传来。
    那一刻，心里的疼痛似乎比身体更严重。
    过得太久，具体细节记不太清，唯一能记得是，程遇缓缓从教室里走出，脸上表情淡淡，眼神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
    没有任何波动的停留。
    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就着风声吹拂了老远。
    苏菲雨抽了抽手，但没抽开，她被程遇带到了宿舍楼二十米外的小花园里，这个小花园虽不大，但却很受a大学子们的欢迎，有花草树木掩着，能做很多事。
    走进去没多久，程遇松开手，示意苏菲雨坐下。
    苏菲雨借着远处淡薄的灯光看到了石墩，石墩上还铺着衣服，是件校服，她记得这校服，是程遇的。
    程遇努嘴：“坐。”
    苏菲雨问：“干什么？”
    问话的时候人没动，依旧站在原地。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程遇扯了下她的袖子，“快过来坐。”
    苏菲雨视线落到袖子上，突然觉得那处也热了，她刚坐下，程遇便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变戏法似的从后面拿出一只袋子，里面装着三个餐盒。
    有饭有菜还有汤。
    推到她面前，抬高下巴说：“快吃。”
    苏菲雨在聚会上确实没吃什么东西，但她没动筷子。
    程身后有棵树，正好可以倚着，他懒散道：“怎么？不敢吃？”
    苏菲雨才不是不敢吃，而是不太想吃，摇摇头：“我不——”
    “咕噜，咕噜。”两声轻响传来，打断了她后面的话，脸倏地红起来，言不由衷道：“不饿。”
    “肚子都叫了还不饿。”程遇打趣道，“难不成你是想我喂你吃？”
    一句话惹得苏菲雨脸色更红，比挂在树梢的石榴还红，她眼睫轻颤，话都不讲了。
    蓦地，眼前出现一双筷子，拿筷子的人手指骨节分明，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管是他的脸，还是他的手。
    “给。”筷子又向前凑了凑，程遇说，“我数到五，你要是不接，我可直接喂你吃了。”
    “五。”
    “四。”
    “三。”
    在他数二之前，苏菲雨接过了筷子。
    程遇手指顿在那几秒，眼神凝视着空空的手指间，似乎还有些许的遗憾。
    他收回手，摸向口袋，刚要拿出烟和打火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移开，转头手摸进了另一个口袋。
    那里装着薄荷糖味的口香糖，他打开盒子取出一个，扔进嘴里，边倚着树边玩游戏。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他今天战绩斐然，赢了好多局，杀得对方急了眼。
    光影游走间落到他脸上，下颚线条柔和，唇角的那抹笑勾的人心神恍惚。
    苏菲雨冷不丁轻嘶一声，眉梢皱在一起。
    程遇抬起头，“怎么了？”
    苏菲雨抿抿唇，绯红着脸说：“没事。”
    字音咬的不是很清楚，程遇一下子猜出来，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咬舌头了？”
    苏菲雨红着脸没吱声。
    程遇对着她勾勾手指。
    苏菲雨问：“干什么？”
    程遇说：“过来些。”
    “嗯？”
    “给你吹吹。”
    “……”
    苏菲雨心一下子快速跳起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幸亏她背光坐着，不然脸上神情一览无遗，什么也瞒不住。
    砰砰砰，心跳声快的都要抑制不住，头越垂越低，脸险些要栽到汤碗里去。
    垂着垂着，脸下出现一只手，距离她脸咫尺的距离，鼻尖险些要贴上他掌心。
    那一刹，苏菲雨如遭电击，人都是懵的，另一只手扯紧衣摆，似乎呼吸都不会了。
    她急忙坐直，用力深呼吸。
    程遇偏头看她，眉宇间还是那抹散漫的笑意，“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啊？”
    “我说给你吹吹汤，不是太烫吗？”
    “……”
    苏菲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程遇的，程遇又说了些什么，反正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回了宿舍，躺在被子里。
    咬着手指不敢出声。
    心跳声又快又大，她都怕隔壁床的宋慧能听到。
    “菲雨，你带的晚餐呢？”苏菲雨刚才下去的时候说有同学给她送晚餐，孟琳追着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苏菲雨说：“女同学。”
    餐呢？
    丢了。
    不但餐丢了，连她的魂也丢了，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的只有男生那漫不经心又异常勾人的笑声。
    程遇的声音和他人一样，都带着电，一个不经意的撩拨，都会让她心乱如麻。
    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高中时期，那个晚自习后的夜里，她踩着他的脚印前行，怕跟得紧了他会发现，特意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橘黄灯光落在他身上，拉扯出绵长的影，影子倒映在雪上那一刹，她似乎舍不得踩了。
    脚抬起落下，再抬起，最终还是移开了位置。
    她手抬起虚拟的和影子比了个心。
    远处有情侣在照相，她悄悄跑过去，对着他们说了好久，女生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站在雪地里，几米远外有道模糊的背影，相机快门按下那刻，她和影子都落在其中。
    事后，她给对方留了企鹅号。
    没多久，对方把照片发了过来，那是她和程遇的第一张合影，也是唯一一张。
    现在是她的企鹅头像。
    很多同学问她，这张照片有什么含义，除了那道影子外，什么都是模糊的，连她的脸都有些模糊。
    她笑笑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悸动。
    -
    次日，期中考，苏菲雨起了个大早，把其他几个人都叫醒。刘淼眼睛肿肿的，看样子昨晚又偷偷哭了。
    苏菲雨不知该怎么劝她，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快起床洗脸，我去给你们买早餐。”
    刘淼点点头，“谢谢菲雨。”
    北方早餐简单，豆浆油条、包子、玉米粥、小米粥、煎饼、馄饨、可选性就这么多，苏菲雨根据她们的口味选了几样，装好带去了宿舍楼。
    孟琳有起床气，所有人起来后，她才起的。
    饭后，宋慧和苏菲雨抱着书本朝教室走去，宋慧随口问：“你转系的事情办到哪了？”
    a大有个不太人性化的规定，转系除了自身成绩外，还需要监护人同意，简单说，就是需要苏菲雨家长签字。
    她爸爸很早病逝，她妈妈又不同意她转系，这件事进展起来不太顺利。
    苏菲雨神情有几许的难过，“正在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