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觉得,女子的妆束事,比她那些药理还要复杂,各种脂粉的类别也快赶上百余种的药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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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便到了千秋节,朝廷命妇和世家贵女们陆陆续续地从宫门进了禁廷。
皇后和嫡公主萧嫣坐在开得正盛的秋菊丛旁,这几月萧嫣的情绪很低落,一直茶饭不思,原本珠圆玉润的怜小身形肉眼可见得消瘦了许多。
皇后劝道:“嫣儿,今儿个是本宫的生辰,也是给你兄长纳侧妃的日子,你别总这么闷闷不乐,等过段时日,本宫和你父皇会让礼部的官员将各家年轻儿郎的画像收集上来,你看中谁,本宫就让他做你的驸马。”
萧嫣的神情有些低落,小声回道:“女儿不想要驸马。”
皇后清楚女儿的这些想法,斥了她一句:“那定北侯都成婚了,连孩子霍羲都成了你在国子监的同窗,你还惦记着他做什么?”
萧嫣咬了咬唇瓣,没再说什么。
她是在广文馆见到了霍羲那个小孩,他的模样生得很可爱,也很像他的父亲。
每次见到霍羲,都仿佛在提醒着她,霍平枭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可感情这种东西,却是难以控制的。
萧嫣觉得,虽然霍平枭已经成家立业,也有孩子了,但任谁也不能剥夺她喜欢他的权利。
他妻子房氏凭子上位,两个人的感情基础可能并不牢固,萧嫣也从曾在文昌伯府参加过宴事的贵女那儿得知,房氏的样貌倒还算过得去,只可惜穿着土气了些。
萧嫣捻了捻手中的帕子,暗觉,房家表妹毕竟是从蜀中来的,无论如何是配不上霍平枭的。
“那个命妇怎么有些眼生,她是哪家的?”
皇后的问话突然打断了萧嫣的思绪,她亦循着自己母妃的视线看去。
不远那席面处,果然坐了个眼生的面孔。
那女子应当没有诰命身份,是以并未穿命服,乌黑的青丝高高挽起,状若云堆翠髻,身上穿了袭绣着芙蓉花的淡绀色大袖衫,那颜色衬得她满身的雪肌如暖玉般柔润细腻。
美人儿的五官也生得极其精致,杏眼荔腮,眉目如画,如腻鹅脂的鼻尖微微上翘,气质既温甜外朗,又透着股不染尘埃的清濯仙气。
赏美是人的本能,那等绝色美貌,和独特的气质,实在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仅皇后和萧嫣在看她,在场的所有女子都在悄悄打量她的衣发妆容,有那命妇甚至觉得,这陌生官眷的容貌甚而都能越过太子妃李淑颖了。
可她的身份到底是谁呢?
看她的发髻,应当是已嫁为人妇了。
萧嫣也猜测着那女子的身份,及至瞧见她身侧那位年岁稍长些的命妇后,她的神情微微一变。
相府主母高氏好似正同那人殷切地攀谈着什么,她观口型,那陌生的美人儿,好似是唤了句,母亲?
那她岂不是……
霍平枭的妻子,房氏?!
萧嫣的心中登时被难言的酸涩包裹,怎么之前没人跟她说过,房氏会是这等绝色的美人儿啊?
她还以为房氏会是那种有几分姿色,但行为举止都透着小家子气,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土包子呢!
-“我近日又在院里新酿了些桂花蜜,记得你刚嫁进门的时候,可喜欢吃我那里的桂花糕了,赶明儿我让下人往定北侯府给你送一食盒去。我瞧着你近日清减了许多,可得好好当心身体。”
因着贺馨若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高氏也怕霍平枭和阮安会对她和二房的人就此心生龃龉,这好不容易见到阮安一面,当然要同她拉近拉近关系。
阮安温声回道:“多谢母亲。”
另厢,和太子坐在一起的李淑颖也自是注意到了和高氏坐在一起的房氏。
见着太子萧崇看向阮安的目光带了些直白的觊觎,李淑颖不禁眯了眯眼眸。
前阵子她还从贺馨若那儿听闻,房氏和高氏的关系极为不睦,可短短几个月过去,房氏和高氏之间怎么变得这么融洽了?
那种和睦是装不出来的。
看来房氏当真是个有手段的,连高氏这种难缠的婆母都能搞得定。
第45章 烧尾宴(一更)
夜色渐浓, 华灯初上。
今日千秋佳节,皇后过寿,皇帝亦命膳食局的人备了烧尾宴。
壶门高桌通长数丈, 阮安随着一众命妇坐于批锦长凳, 满桌的食器皆由琉璃、玳瑁、五色玉、火泽等华贵宝石打磨而至,镶玉的犀骨筷箸正在朦胧的月光泛着莹润的光芒。
不远处的博山炉里焚着瑞麟龙脑金凤香,宫宴其余各处的布景亦都处处彰显着皇家的煊赫气派,绛罗绮绣, 瑟瑟生辉。
禁廷的宫人们陆续端上了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
为保这次宴事不会出错, 阮安在侯府时就命泽兰打听了以往的宫廷食账, 宫宴上的许多佳肴大都是从民间传来,而烧尾宴的许多菜式, 她其实一早就见识过了。
毕竟在相府生活的那段时间, 霍平枭为了将她喂胖,让人给她备的每餐饭食, 都是照着几百两花的。
先上的菜肴都是些点心,有金乳酥、圆花七返糕、玉露团、水晶龙凤糕等, 共十三样。
紧接着上来的菜式,一道比一道的做法都要繁复精细。
过门香这道菜, 要择用当季最新鲜, 品质最上乘的时蔬, 裹上面糊炸制而成,外酥里嫩,极其考验火候。
五生盘菜如其名, 是将猪、牛、羊、鹿、熊这五种动物的肉切成薄片, 佐以特质的酱料。
蕃体间镂这道菜, 其实就是酱牛肝, 只不过需要匠人在上面雕刻花纹,样式精美漂亮。
而暖寒花酿驴则是用绍兴花雕酒蒸熟而制的驴肉……*
看着这些精致的佳肴,与阮安坐在同一张席面的命妇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惊奇的神情。
阮安的神情却很平淡,她坐于暖黄色的宫灯旁,衬得肌肤更如雪玉般白皙,质丽貌柔,仪态委委佗佗,气质若月下寒莲般冰清玉洁。
高氏坐在阮安的身侧,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她当然看出阮安的妆束同从前不一样了,这房家表妹一夜之间,就变得会打扮了,虽说老话常讲,人靠衣妆,马靠鞍妆,但也不得不承认,房家表妹的底子却然是极好的。
这再一好好地打扮打扮,容貌就更出色了。
到底是房家出来的姑娘,且高氏瞧着,阮安跟太子妃李淑颖和霍平枭的生母都不是同一类型的美人儿,自有种独特的韵味在,无论坐在哪儿,旁人的目光都会首先被她吸引。
说到底,房家表妹毕竟是她的儿媳,是小辈。
阮安在宫宴上如此夺目的美貌,也让高氏觉得很有面子。
若是带着贺馨若过来,可吸引不了这么多的目光。
她虽然是房家的远房偏支,嫁进霍家是有些高攀,门第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抛开过往的恩怨不提,高氏倒是觉得,阮安身为儿媳,性格温顺有礼,不争不抢的,同她相处起来也很自在舒服。
高氏忽然懊悔地想,如果阮安是她的亲儿媳就好了。
同席而坐的贵妇,还有英国公的嫡女邵氏。
高氏对邵氏其人略有印象,上次在伯府,她就没少寻过阮安的麻烦,本以为在宫宴上,邵氏能安分些。
未成想,皇帝刚开圣口,说要开宴,隔老远的邵氏就看向了阮安,面带笑意地问道:“房夫人,你上次说的那家药堂,我寻人去看过了,可是那个阮姓医姑,怎么不常在那儿坐诊啊,下人去了好几次,都没见到她。”
阮安淡然一笑,温声回道:“长安城中又不是只那一间药堂,邵夫人大可以寻别家。”
瞧着邵氏吃瘪的模样,高氏露出了赞许的神情,阮安这话答得不卑不亢,笑着就把邵氏怼得无言以对了。
邵氏尽会拿活阎王跟那女医姑的事来刺激房家表妹,仿佛就不会用别的手段了!
思及此,高氏将话题岔开,当着熟识贵妇的面儿,又称赞起阮安来:“我这儿媳倒是跟寻常的女郎都不一样,她在蜀中时也习过医术,尤擅治妇人病。”
说罢,高氏持着手中的绢纱团扇,往邵氏的方向幽幽地瞟了一眼。
邵氏的目光与高氏对上后,即刻就会出了她的意图,面色登时变得难看了许多。
同席的女眷也都抿唇一笑,自是清楚高氏这话是一语双关,蕴含的讽刺意味极浓。
女人堆里是非多这句话自然不是假的。
像邵氏这种妇人,犯得妇人病当然是善妒且好吃味儿,且喜欢无端招惹是非。
高氏这也是在反讽,她们霍家的媳妇,并不会将你那些小伎俩放在心上。
邵氏被霍家这两个夫人连续怼了后,心中也是倍感纳闷。
怎么上次在伯府时,高氏对房家表妹的态度还不冷不热的,这回在宫宴上,高氏就帮着说话了?
另厢的阮安压根就没将邵氏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倒是用余光瞥见了周遭不少的不善目光。
李淑颖的、萧崇的、萧嫣的、皇后的……
可不知为何,今世再进到这幽深的宫廷中,从前夜里那些担忧和惧怕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哪怕眼下,她可谓是被群狼环伺。
思及此,阮安轻微地自嘲一笑。
人的毅力当真是不容小觑,前世的许多夜晚,她觉得再也撑不下去,或许明天就会在哪处宫角病死,成了一只黄泉路上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可第二天,一旦见到了初冉的太阳,她还是能再爬起来,意志从未被彻底摧垮过。
前世她是貌丑眼瞎,满身馊味的掖庭洗衣婢,旁人对她避之不及。
今世却是权门贵妻,侯府夫人,云鬓衣香地同全长安出身最显的命妇们坐在同一张席面上,还受着许多人的殷切讨好。
如此强烈的对比下,阮安的神情却很淡然自若。
阮姑也好,沛国公府的远方表妹也罢,无论以哪种身份示人,她都是霍平枭的妻子。
按照前世的轨迹,在将来的某一天,她注定是要与萧氏一族做敌人的。
只眼下,阮安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骊国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她都会尽好自己的本分,秉持着大医精诚的理念,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弥补她前世的遗憾。
阮安不想浪费食物,也将脑海中的那些前尘旧怨抛了抛,准备好好地享用这烧尾宴。
不远处的高台上,舞伎正随层层叠进的鼓点,跳着从上楚流传至今的傩面舞,她们妆容浓重,双眼上方的垂珠眉譬若寒蝉。
浓重的妆容掩不住她们面庞上生动的颦笑,表情滑稽又妖媚,既似神灵,又似鬼魅,带着神秘又诡异的美感。
亦有乐人在吟唱着楚人屈原写的那首《山鬼》——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嫁给偏执战神后(重生)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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