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自己看看。”成果把衣服放了回去的时候，那给成果介绍衣服的人还愣了一下。
    这女同志……真有礼貌。
    八十年代的人都属于野蛮生长起来的，那说话办事都叫一个干净利落，就没见过搭两句话，还能说谢谢的人。
    成果一路看过去，最后一件衣服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一件粉白格子的连衣裙，白色大衣领能盖住肩膀，上面的扣子是做成枫叶形状的水晶扣子，这衣服版型好，能想象穿在身上时，肯定很有气质。
    成果没见上面挂着批发价格，就对坐在那儿嗑瓜子的女人问道。
    ”同志，这衣服咋批发？”那嗑瓜子儿的女人看都没看成果：“我们厂子的衣服，都是做外贸的高档货，不批发给国内。”
    说完还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态度特别傲慢。
    成果正想把衣服放下的时候，那个态度傲慢的女同志，忽然站起来：“威哥，你来了。”
    紧跟着那女同志的话，李威从成果背后走了出来。
    成果瞬间把头底下，而那个女同志已经兴高采烈的凑到李威面前：“威哥，吃瓜子。”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咱们展台一个客人都没有，你怎么搞事情的？”李威没好气的骂道。
    “咱们的衣服都是高档货，卖到国外去的，这没有外国的客人，我也没办法啊。”那女同志还很委屈，完全没想过刚才成果为问价的时候，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有多败坏客人的兴致。
    就像成果这样，本来挺有兴趣，可一看这女同志的态度，就没兴趣了。
    到处都是批发衣服的，谁要留下来看脸色？
    很显然这个女同志，也不懂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
    在李威指着成果说：”卖给国内也可以，要是这批衣服再卖不出去，大老板会杀了我。“
    “她？她能有钱吗？”女同志很轻视的说：“咱们的衣服，一件就要二十多块钱，那些来问价都是想捡便宜……”
    “你他妈脑子有问题。”李威真想一巴掌扇在这女人脸上：”来搞批发的不要便宜，买贵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如果是大批发，可以降价，这交流会开了两天了，你他妈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我招你来是吃屎的吗？”
    这人是李威的远房亲戚，平时在厂子里就作威作福，这来了服装交流会只知道嗑瓜子，不知道干正事。
    李威都想把人给辞退，他扭头看成果要走，大步上前，拽着成果的手……
    在李威拽着成果的一瞬间，远远跟在成果身后，站在人群中保护成果的王虎差点就窜上来，飞起一脚踹向李威了。
    可王虎看见了成果对他摇头，于是按耐住性格，站在人群里，眼睛却盯着李威。
    如果李威敢对成老板不客气，他会打趴李威。
    ”这位女同志，看看我们的衣服啊，如果你有看中的，我们可以便宜批发给你。”李威说。
    因为成果是背对着他，又带个草帽，所以李威并没有看见成果的脸。
    而且东城太阳大，所以戴草帽的人很多，李威也就没把面前这个戴草帽的女人和成果对上号。
    成果这时候手还被李威拽着，又不能回头，所以她压低嗓子说：”不看了。”
    她把手抽回来，就往前面走。
    李威觉得这个女同志声音有点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看成果带着草帽走进了人群里，很快就看不见了，心里虽然疑惑，但也很快收回了目光，对身后的女人说：“看看你，客人都被你衰样给吓跑了。”
    王虎看成老板顺利摆脱了李威，也从另一边的小道追上了成老板。
    成果花了大半天逛完了整个服装交流市场，也批发了不少款式漂亮的春装，让王虎抗上了蔡八一的汽车。
    “威哥，蔡八一来交流会了。”跟着李威的手下，走过来说：“我还看见上次打我们的那个保镖了。”
    王虎？
    王虎是成老板的保镖，王虎都在东城，那成老板肯定也在东城。
    李威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去看看。”
    李威带着小弟们朝蔡八一厂子的展台冲的时候，逛完了交流会的成果也正好回到那边。
    “蔡老哥，我听说李威背后的大老板也看中了羽绒服的做法。”
    这话窜进成果耳朵里，成果顿时挺住脚步，站在一旁，她想听听那些人会怎么说？
    “这李威前不久还带着绑了成老板，要不是他背后那个大老板出面，李威现在还被关着。”
    这些制衣厂的厂长，都看不起李威。
    一个小流氓、小混混，傍上了港都来的大老板，一下子就成为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厂长？
    这些国营制衣厂的厂长，个个都是在这个行业里干了几十年的人，谁能看得上一个私营制衣厂的厂长？
    更别说，还是个混混出身的李威！
    李威在东城各个厂长的鄙视链里，是最被人看不起的那一个。
    “蔡老弟啊，老哥年长你几岁，就托大自称一声老哥。“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清瘦老头儿站了出来说：”这羽绒服是个好东西，但是只在你们宜源制衣厂里生产，肯定不行。”
    “这是一块肉，你们独吞了，大家都羡慕。”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厂长说：“别说我们想要，就是港都的窦家那也千方百计的想要。”
    “那边一开始能让李威绑架你和成老板，以后肯定还能出昏招。不如你把成老板介绍给我们，让我们和成老板仔细商谈，看能用什么法子？把成老板的羽绒服设计方法给买下来？大家都来生产，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一来，成老板也不会因为独有羽绒服的制作方法，而陷入类似被李威绑架的危险中。”在那个老厂长说话的时候，蔡八一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成果。
    成果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蔡八一先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成果知道，这个老厂长说的是对的。但她今天乔装打扮，微服私访的目的还没达到，所以现在成果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成果很想知道，这些想获得羽绒服生产方法的国营厂厂长们，还会说出什么话，或者用什么方法来说服蔡八一带着他们来见自己？
    成果这时候就跟隐姓埋名的大佬一样，混在人群中，听着那些人对自己的评价和看法。
    “你们说的事儿，我知道。”蔡八一说：“但这是没有成老板点头，我也没办法带你们去见她。”
    “蔡老弟，我知道你也有难处，但你能不能帮我给成老板带句话……”那个老厂长说：“就说我们东城的制衣厂所有厂长，都想见她一面，请她吃个饭。”
    在羽绒服没有横空出世之前，这些制衣厂的大厂长做梦都可能想不到。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这些掌管着全国百分之八十服装来源的厂长，竟然会用这么卑微的态度，去求着见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女人！
    女人能干大事情吗？
    以前这些厂长觉得不可能，女人嘛，就是在家生孩子，养孩子，操持家务的人。
    可他们现在知道，女人也能干的大事儿！！
    那些在附近围观的女销售员，听了都很激动。
    觉得那个神神秘秘的成老板，真给咱们广大女性挣脸面，让她们这些女人也看见了希望，知道女性也能干大事儿，也能顶半边天！
    “就凭你们也想见成老板？”李威嚣张的声音传来。
    成果抬头看过去，见李威带着自己的打手跑了过来。
    在那些国营厂长们不屑的目光下，李威抱着手，走到了蔡八一和那个老厂长面前。
    李威的眼神先是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却没看见成果和王虎。
    他皱眉，难道成老板没来？小弟说瞎话？
    “李威，我们就是要见成老板，倒是你。”有个三十岁总有的制衣厂厂长，站出来，眼神嘲讽的盯着李威：“你一个劳改犯，跑来凑什么热闹？”
    劳改犯三个字刺痛了李威的自尊心。
    他冷笑一声：”今天我李威就把话放在这里，那羽绒服的做法，我们天成制衣要拿下。”
    ”好大的口气。”
    有个三十几岁的年轻厂长笑了出来，他神色不屑的看着李威：“你们天成制衣只是个私营厂子，就算有港都大老板投资，那能和国家的制衣厂争？”
    他看着穿着白衬衣，也不像个厂长的李威，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当初绑架了成老板，她都把你送派出所了，会把羽绒服的做法教给你？”
    这话说的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些国营厂的厂长，哪个不是根正苗红，清清白白的出身？
    就李威这个小混混，以前偷鸡摸狗、打群架，现在还被成老板亲自送进派出所的犯人，也敢在他们面前叫嚣，要霸占羽绒服的做法？
    被所有人嘲笑的李威，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难堪和耻辱，给笼罩着。
    他以前是混混是咋样？
    谁规定了混混不能当厂长？谁又规定了混混不能干大事儿？
    这些人当了国营厂的厂长就不了起？就来嘲笑他一个私营厂长？
    这些人就觉得高人一等？看不起他李威？
    ”我们就是看不起你，因为你做事心黑手狠，为了拿到羽绒服做法，还绑架了成老板，抹黑了我们这些制衣厂的名声。”有人站出来说。
    他们甚至觉得，那个成老板不见他们，就是因为当初被李威绑架过，对他们这些制衣厂的厂长心里很排斥，才不见他们！！
    大家本来就看不起李威，现在更是不齿李威绑架成老板的做法。
    这些人的嘲笑和奚落，像是针一样扎在李威心口，让他臊的脸色通红。他一个好面子的大男人，哪能被人这么嘲笑？
    恼羞成怒的李威忽然骂道：“干你娘的，给我打。”
    紧跟着李威的话落，他一拳头打在最先嘲笑他的那个中年制衣厂厂长脸上，打的对方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
    “你们干啥……”蔡八一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人揍了一拳。
    这是李威带着的小弟，在记仇。
    他们记仇当初绑架成老板时，被成老板身边保镖打了一顿，还给送去派出所。
    他们打不过成老板的保镖，就想报复在蔡八一身上。
    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现场乱成一团糟，厂长和厂长像二流子一样的打架，成果也是第一次看到。
    在其他人吓的到处跑的时候，王虎闪身过来，保护着了成果。
    “成老板，我带你去偏僻安静的地方呆。”王虎时刻谨记着保镖的职责，不让自己的雇主，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用。”成果摇头：“你上去控个场子，别让他们搅乱了这次的交流会。”
    成果的命令刚出口，王虎就冲了上去。
    他快头高，身手利落，没几下就控住了乱糟糟的场面，又把李威和他的小弟们给揍了一顿。
    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王虎给弄震惊了，全都懵逼的看着王虎。
    倒是李威，一看见王虎，就冷笑起来：“王虎，是不是成老板让你来揍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