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偃月将妃嫔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妃嫔位份不高，她也不太认得。
    似乎是，穆野和苏点晴受伤的消息传到皇后娘娘寝宫时，一些起早去请安的妃嫔也在场，她们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绝大部分是跪舔皇后的。
    跟刚才一样，她们的声音虽不大，却能让人清清楚楚地听见。
    看似感叹惊讶，其实是火上浇油。
    “皇上和太后娘娘在前，哪有你们说话的份？”皇后娘娘抢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警告之前开口。
    那些妃嫔们忙跪下请罪，不敢再开口。
    “皇上，是臣妾管教不严。”皇后娘娘用手绢掩住眼泪，“等下臣妾会好好教导教导她们规矩。”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们，是晴儿的模样太过凄惨，发出惊呼也是人之常情。”她声音哽咽着，“请您一定要为晴儿做主，晴儿如此善良，如此年轻美丽，就被人这么毁了，臣妾无法接受。”
    皇帝皱起眉头。
    苏家根基强大，轻易动不得。
    从前，苏首辅曾多次明里暗里提及老七和苏点晴的婚事，他也提点过老七几次，老七不给明确答复，他也没过分强求。
    后来出了秦偃月那事，闹得满城风雨。
    正头疼时，一向对婚事闭口不谈的老七却主动提出娶秦偃月。
    他允了老七的婚事，为了稳住苏家，还特意封了苏点晴公主的称号。
    如今瞧见先前有闻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苏点晴变得这般凄惨，眉头轻轻皱起，闭上眼睛。
    东方璃心底一沉。
    他曾经观察过无数次，父皇闭上眼睛，多半是在分析利弊。
    秦家势力不小，但远比不过苏家。
    从父皇的角度来分析，苏家比秦家的分量要重很多。
    情况不妙。
    秦偃月若是再像刚才那般反抗，怕是有危险。
    他拧了她一把，脸色凝重。
    秦偃月用力低着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帝身上散发出强大而可怕的气息，那股气息笼罩在大殿所有人身上。
    她尤甚。
    那种可怕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心头。
    身体沉重，无法反抗。
    在帝王威压下，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东方璃拧了她好几下，她才反应过来。
    “不要冲撞父皇。”东方璃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情况不妙，该认错就认错，不要过分纠缠，对错之外，还有利弊。”
    秦偃月紧紧地咬着嘴唇，疼痛感充斥下，终于从帝王威压中挣脱出来。
    短短几息功夫，已是遍身冷汗，恍若历经一场生离死别。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下，让心情平复下来，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东方璃。
    按照正常走向，此时的东方璃应该扑到苏点晴身边，伤心难过杀气崩裂情谊感天动地什么的。
    然，事实并不是如此。
    东方璃表情淡淡的，态度如路人。
    秦偃月有些讶异。
    她本以为，遇见与苏点晴有关的事情，东方璃肯定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没什么波动，还有闲情逸致提醒她。
    现在的他与前几天拼死守护苏点晴的他，判若两人。
    “父皇。”在秦偃月思索间，东方璃开口，“可否让儿臣看看晴儿的伤势？”
    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心瞬间跌落到谷底。
    嘴角也浮起些许嘲弄。
    什么嘛……
    她怎么就脑抽信了他？
    东方璃最擅长伪装，就像只狐狸一样，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下，他如此聪明，自然不会表现出悲伤或者难过的神情，更不会做出失态之事。
    不表现出来，不代表没有。
    他还是放不下苏点晴。
    皇帝深深看了东方璃一眼，点头应允了。
    东方璃走到苏点晴身边，好看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谁也看不懂的雾气。
    他伸出手，手指微微颤抖。
    那关节分明的手放在苏点晴的脸上，又往下落到了她的脖颈处。
    “她情况如何？”他问向伺候的太医。
    “回七王爷，苏姑娘失血过多，陷入到昏迷中，虽没有生命危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太医道。
    “是这样。”东方璃的手指最终落在苏点晴的手腕上，轻叹了口气，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皇后娘娘看着东方璃的表现，眼神闪烁。
    老七对晴儿情根深种，见了奄奄一息的晴儿，必定会伤心欲绝。
    他现在必定心绪大乱，悔不当初。
    此时，正是击败秦偃月的好时机。
    秦偃月攥紧了手。
    东方璃终究还是选择站在苏点晴那边。
    “东方璃，希望你不要怪我。”她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她本是打算放过苏点晴的。
    毕竟，她胡乱分泌了那么多荷尔蒙，还对东方璃有了感觉，无意间插足了苏点晴和东方璃的绝世之恋，有点愧疚。
    但现在，她改了主意。
    如果无法了断，她会一直生活在苏点晴和东方璃的阴影里。
    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苏点晴身上的伤口，是我砍的。一共有四剑，凶器是穆野公主的剑。”秦偃月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当众掀开衣裳，“她伤口的位置，与我身上的伤口完全一致。”
    “她后背那道巨大的伤口，与我的丫鬟后背伤口一致。”
    “苏点晴企图用长剑刺死我，最为危险的时候，我的丫鬟替我挡了一剑，我才捡回一条命。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让太医检查一下伤口情况。”
    她声音冰凉，“太医应该能分辨出谁的伤口在前，谁的伤口在后。”
    皇后娘娘见她终于认罪，眉眼间遍是冰冷，她已胜券在握，“秦偃月，你这话太可笑了吧？晴儿会刺杀你？”
    “为什么不能？”秦偃月冷声道。
    “你倒是说说，晴儿为什么要刺杀你？”
    “除掉我，她才能嫁给七王爷不是吗？”秦偃月奇怪地看向皇后娘娘，“这是常识吧？”
    众人的表情各异。
    苏点晴容貌倾城，性子温柔，又大方有礼，是闻京城贵族女子的典范。
    这样的完美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东方璃的脸色冷下来，他刚才的动作，怕是激怒了秦偃月，这个笨蛋才将矛头对准苏点晴。
    她怕是不知，有的时候利弊比真相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