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要水喝，又是要饭吃。
    能吃能喝，这是好转的迹象。
    东方璃精神一震，忙让人准备饭菜。
    因秦偃月许久未醒，饭菜多以流食为主。
    东方璃吹凉后，一勺勺喂给她。
    秦偃月不挑剔，喂什么吃什么，每一勺都吃个干净。
    一直到她吃饱，才不再张嘴。
    吃饱喝足后，她打了个哈欠，又躺下来。
    “别，容易积食。”东方璃扶住她，“我带你走走。”
    秦偃月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般，默默地望着他。
    东方璃帮她穿上鞋子，扶着她下床来。
    秦偃月站在屋子里不知所措。
    “像这样，往前迈步。”东方璃耐着心，“对，慢慢走。”
    秦偃月学着他的模样，往前走了两步。
    大约是许久没站起来，她身体尚不能保持平衡，歪歪斜斜的。
    东方璃怕她摔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了一刻钟。
    秦偃月的行动最开始不太协调。
    练习了一阵之后，已与平常相差无几。
    陆觐在一旁看得惊奇。
    他活了一百多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例。
    他寻了纸笔，将小师妹的动作和反应详细记录下来。
    东方璃瞧着秦偃月面有疲色，搀扶着她回到床边，伺候着她躺下来。
    “二丫，你要是累了就睡会。”
    秦偃月眨巴着眼睛看着东方璃，眼神清澈如水。
    她就那么看着他，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东方璃有些无奈，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想起身离开时。
    秦偃月的手抓住他的袖子，清澈的眼神里委屈巴巴的。
    那表情，仿佛在说，别走。
    东方璃无法招架这眼神，只得又坐下来。
    秦偃月这才高兴了，闭上眼睛。
    就在东方璃觉得她睡熟了，想离开时。
    她又猛地睁开眼睛，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委屈得像是被遗弃的小猫。
    “我不走。”东方璃心底软软的，声音也很柔和，“我就在这屋子里，别怕。”
    秦偃月依然不放开他。
    东方璃索性也不离开了。
    “陆觐，你说偃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抓住秦偃月的手，转头看向正奋笔疾书的陆觐。
    “你不觉得小师妹的反应很有趣吗？”陆觐捋着胡子，眼睛放光，“这样的小师妹我也好喜欢。”
    东方璃脸色发黑。
    这模样的偃月，挠得他心痒痒，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保护欲。
    可，偃月不能一直这样。
    “陆觐，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觐用毛笔抵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索，“我活了一百多岁，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东方璃冷笑，“你这一百多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陆觐顿时拉下脸来，“老七你找事是吧？你有本事你来解释小师妹的病情，你来啊！你这二十多年没活到狗身上也一定是活到耗子身上了，对，你就是那阴沟里的耗子，呸。”
    东方璃懒得理他。
    “偃月，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声音轻柔，“如果你能听到，就眨两下眼睛。”
    秦偃月愣了一会，果然眨了两下。
    “你能不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东方璃受到了鼓励，继续问，“明白的话，还是眨两下眼睛。”
    秦偃月没有眨眼，而是盯着他一张一合的红唇出神。
    一边盯，一边默默地舔着嘴唇。
    东方璃尝试着跟她说更多的话。
    多数情况下，秦偃月都是一脸呆萌状。
    偶尔给出一些反应，也是乖巧无比。
    “见惯了小师妹伶牙俐齿的模样，乍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如婴儿，老夫的心都化了。”陆觐感叹着。
    “老七，你让我把小师妹抱到陆家养几天吧。”他看得眼馋，“我保证把小师妹养的白白胖胖。”
    东方璃一脸黑线。
    这糟老头子把偃月当成了婴儿？
    “你想得不错。”陆觐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我其实对小师妹的病情有点想法。怎么说呢，嗯，小师妹现在的模样就是婴儿，这个婴儿不是指的身体，是指的这里……”
    他用手指着脑袋，“我猜测着，小师妹灵魂受创后，灵魂启动了自我保护。”
    东方璃蹙眉，“自我保护？”
    陆觐点着头，“这个概念是我们师父提出来的，不管是人和动物，都有自我保护机制。比如，人受重伤后会昏迷，除了机械损伤之外，多数情况是在自我修复。”
    “灵魂的恢复和身体的恢复不同，小师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接下来只需等待受损的灵魂恢复正常，她就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东方璃没太听明白。
    灵魂受创他懂，可灵魂如白纸一般的偃月又是怎么回事？
    陆觐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老七，你得加把劲跟小师妹生个娃娃，等你生了娃娃你就知道小师妹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状态了。”
    “嗯？”东方璃蹙眉。
    “笨蛋。”陆觐见他不开窍，暗骂了一声。
    “婴儿的灵魂最为纯净，等同于新生，就像一棵大树里发出的新芽。”他道，“新芽生长后，大树会恢复枝繁叶茂。”
    “说人话。”东方璃冷声道。
    “你用脑子想想，灵魂受伤咱也帮不上忙，只能靠小师妹一个人。小师妹自我修复灵魂时，最简单的方法难道不是破而后立？”陆觐吹胡子瞪眼。
    “我猜着，小师妹是打算从最纯净的灵魂开始，慢慢修复，就如一个婴儿从小长到大一般。”
    “只不过，从婴儿长成大人需要二十年光阴，从婴儿灵魂成长，可能只耗时几天，几个月，当然也有可能几年。”
    “你的意思是……”东方璃嗓子发紧。
    若将偃月原本的灵魂比作一棵参天大树。
    大树遭到了剧烈的打击之后岌岌可危。
    想要复活大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努力获得新芽。
    等新芽茁壮成长后，大树就会恢复原本的枝繁叶茂。
    这样比恢复干枯的树枝简单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东方璃脸色几变。
    他不太想承认。
    但种种迹象表明。
    现在的偃月，除了不哭不闹，真的像个婴儿。
    陆觐的推测，也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记忆呢？”东方璃问，“按照你的说法，大树长满了新芽，从前的树叶会被代替，是不是她的记忆也会被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