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吃下来,寻月棠是真的在大大小小的饭馆里取到了经,心得记了有半本册子,单望京楼那部分就有七八页纸,着实消化吸收了许久。
无需劳动,又顿顿好饭,吃得阿双连腰都粗了两圈。
小店掇拾好之后,寻月棠又犯了难,她主后厨,阿双跑堂,那起码还得有个账房,有个帮厨。
做饭她是熟,招人却真的不是行家。
想来想去,又去找了那个钱英小哥,说是小店收拾好了,置办薄酒答谢他尽心帮忙,只在席间委婉地又道出来了另一个难处。
钱英是个在三教九流里练出来的人精,自然是听出了寻月棠的“委婉”,又被小娘子的美食美酒美色熏的舒坦,当即挑破,一口便应了下来。
没两日便介绍了一对母子来,没经牙行,全凭私交,又帮寻月棠省了笔钱。
这对母子也怪可怜,夫君生前是个账房先生,家境尚过得去,孩子也争气,十六七岁上就考中了秀才,可夫君一朝病逝,家里失了顶梁柱不说,积蓄也几乎用尽。
偏她孩子已好大了,没几年也该娶新妇,改嫁是不好改嫁的了,只能孤儿寡母讨生活。这婶子先前是做针线活卖钱供孩子读书,现在熬坏了眼睛,已经几月没有收入了,因着是钱英的邻居,便被介绍来了寻月棠这里做事。
寻月棠在前世的干娘是个算盘精,与干娘相伴的那百年里头,学了一手好算盘,她本可以自己做账,但前堂后厨是无论如何也忙不开,见钱英介绍了人来,便想着先看看这小哥的打算盘、记账做账本事如何,若是差些,趁着离开张还有几日,也好教教。
这小哥名唤柳明宗,今年十八,书读的不错,许是师承了先父,算盘打得也溜,根本无需再做练习。他的母亲陈婶子眼神虽不太好了,做事却利索,人也干净。
这俩人来了,当真是解了寻月棠的燃眉之急。
回想她家破人亡之后的日月,大概便是像后世常说的那句“触底反弹”,似乎是一直在遇贵人:三哥、李大哥、钱小哥......前面那俩人是不好再遇上了,钱英小哥却还在身边。
于是,与陈婶子与柳小哥正式签订契书那日,她又请钱英来一道吃了顿便饭,此刻处好了关系,日后总有用处的。
又不几日,寻月棠订的牌匾“寻味小筑”也到了,寻味既是合了食客找馆子、又是对上了她的姓氏,小筑则是因为她在前店装点中用了许多花草藤蔓元素,并着木砌青瓦的墙饰,古朴、自然又精致。
她的馆子既然定位中高端,那后世所说的“逼格”一定要有,如此才可吸引更多人来。
开业前夜,四人闭着店门做最后的准备,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是否都准备妥当,阿双一紧张话就多,不停地问:“阿棠,我们确定是都检查过了吗?”
“是是是,”寻月棠笑笑,“大家都在这里,若实在缺了短了,明日再补也来得及,你莫要慌。”
陈婶子见主家没安排活,便开始一遍一遍地擦桌子、拖地,将那青砖地面拖得锃光瓦亮。
柳明宗也围着柜台绕了许多圈,见实在是没有什么要做的了,才拿出书开始读。
寻月棠抬头看见他认真读书的样子,突然又想起来寻府里那个借住哥哥,当然现在那个哥哥的身影已经与谢三哥的身影在她脑中交叠到了一处。
她一边裁着红纸,一边开始想念谢沣,思绪杂乱又却浓稠。
想到小时候,想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下性子来,生着重病还在屋内念书,不叫不嚷也不喊难受,怪不得说他病好的次年参加春闱就拿了探花呢。
又想到现在,他现在应该是认得出我了吧,那如何没有与我相认呢?当时在山上,他问我“这几人是否杀害你父母”,得到肯定结果后将那些人杀害,是在与爹娘报仇吗?
不知他们这次军务是否危险,他如今回了登州吗?是否见到李伯他们,可拿到了我给的方子?会带回军营去用吗?
许多许多的记忆,许多许多的疑问,寻月棠找不到答案。
一夕纵有千般念,也只能悉数化作一声难察的叹息。
阿双见她裁好纸片却迟迟不落笔,便问了句:“阿棠,你在想什么?”
寻月棠自是不会承认自己在想谢沣的,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想什么,只是在走神而已。”
“那我们早些写完便去歇息吧,”阿双与她商量,“这些日子确实是太累了些,明日开张更有的累呢。”
“好。”
寻月棠应声,见柳明宗已学得入了迷,便没去打扰,准备自己写开业布告,这个布告还是从后世的饭馆经营里学到的,说白了便是噱头,比如什么“高考生凭准考证五折”,“欢迎某某男明星的老婆来店里消费”之类的。
但是她写这个的原因,比起宣传,更重要的还是寻亲,“名叫寻峥的客人可在本店免费用餐(须持黄籍)”。
阿双粗识几个字,低头将寻月棠写的东西轻轻念了出来,“阿棠,你兄长名叫寻峥吗?”
寻月棠轻轻点头。
阿双见落笔“寻峥”二字时眼里便噙上了泪,也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便张手轻轻地抱了抱她,“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寻月棠按了按眼睛,笑着与阿双道谢,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阿双,你上次说你是去登州寻亲才花光了盘缠,寻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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