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细细数来, 这已经是谢沣今夜第六次太息。
“怎了三哥?”寻月棠端了个透金琉璃壶进来, 未入门就听见这声长叹。
谢沣摆手, “无事。”
寻月棠听了只偷着笑,她如何不知道三哥心里想的什么呢,“没事便好。前些日子我定了桑葚酒,刚从井水里冰镇出来,三哥尝尝。”
谢沣接过花边琉璃盏尝了一口,“咦”了一声。
桑葚酒他不是没喝过,但是不论是在哪儿喝的,好像甜味都比较重,酒性却烈。
今日的酒就不一样了,口感是酸酸甜甜,酒味比较弱,若不是提前被告知,他还以为是桑葚饮子呢,入口是浓浓果香,酒体柔顺清爽,入喉回味悠长。
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竟生生将这清甜果酒尝出了“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感觉。
“唉。”
又是一声叹。
寻月棠直接笑出了声,也不吱声,不答话,就端着酒盏喝,偷着瞧他。
一壶酒饮了过半,谢沣起身走到案前,“盘儿,我为你画张相罢。”
他想到在登州时林子修不曾撒手的美人扇面,也想到萱宁堂里面一整柜子的娘亲画像。他没什么经验,就是觉得画像大概真的可以慰相思。
“可以啊,”寻月棠也觉得新鲜,还没人与她画过呢,“我是站着还是卧着?”
“随你。”谢沣声音闷闷,“我画人物并不擅长,只给自己看的,你随便摆姿势。”
已然入了夜,无风,实在闷得紧,寻月棠身上着的是蝉翼纱的褙子,内搭了件桃红抹,一头秀发仅用枚玉簪松松绾起,掉落不少发丝在耳畔、在前额、在后颈。
听到谢沣这样要求,她挪走了炕桌,铺好竹席,取了个话本子在手,闲闲趴到了榻上,“行了,三哥你画罢。”
谢沣已提了笔,又顿下,“趴着读书,仔细害眼。”
“嗐,看与不看还不一定呢,”寻月棠掩住嘴打了个呵欠,“我若睡着,你就将我挪床上去。”
谢沣看着寻月棠姣美身体横在榻上,淡淡青绿的透明纱内显出纤瘦后背、起伏腰臀,素白的百褶裙子铺满榻沿,尽头是一双白嫩小脚,正一下一下晃着。
他有些不太淡定,满心满眼都是在后颈打了活结的桃红色鸳鸯小衣。
后来,莫名其妙的,画着画着,画笔就落在了寻月棠身上,上好的紫毫笔满蘸冰凉浓紫的醇香酒水,在她身上落下一朵又一朵的海棠花,有欺霜赛雪的白皮子做底,端的是风光无限。
“谢鸣苍!”
寻月棠生气了,大声唤他。
谢沣画得起劲,头也不抬地应,“嗯,我在。”
寻月棠抄起脱在一旁的桃红小衣,扔了对面画师一脸,“你可知桑葚颜色染上就好难洗?”
“唔,是吗?”谢沣终于抬头,问:“当即擦掉,可以吗?”
寻月棠想了想,“应该可以罢。”
“哦。”
谢沣以唇为巾,沿着一身花海,慢慢拭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寻月棠等人用过朝食就准备出发。
谢沣与林勰站在长亭处相送。
寻月棠看着沉脸一整个早上的谢沣,笑着捏了捏他脸,“笑一笑嘛,我很快就回来的。”
“很快?”谢沣回嘴,“指的是,先去登州、再去宁州,最后去郓州,回来还要拐道去提州看看吗?”
说到这里他就好恨。
寻峥告了半年的假,如今用了不到一个月,剩下五个月竟然全将盘儿给安排进去了,一路行程写了满满当当三页纸,耗时近五个月。
他看完之后争取良久:“入秋之后北狄随时可能出战,盘儿必定要在秋天之内回来,我会派人护她”,如此才给减成了三个月。
纵是如此,三个月也已经是二人确定心意之后的最久分离了。
“哎呀,我本来就要去还裴栀一个人情,哥哥也要去宁州给同僚送家书,不就二事合作一个,还有提州、登州,都是一样的。本来就是要去的,”寻月棠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的荷包,摘了谢沣的旧荷包,取出里头的平安符换下,“待到里头的木樨花香味淡了,我就回了,很快的。”
“我的暗卫会一路护卫你,有事就传他们出来。此去路远,一切小心。”谢沣借着给她拢衣襟的动作,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去罢盘儿,早些回来。”
寻月棠上车,打开车帘与谢沣挥手,“回去罢三哥~”
寻峥在马上拱手与送行人道别,而后马鞭一挥,车马渐行渐远。
林勰笑着拍了拍谢沣肩膀,“走咯,谢宝钏。”
——
寻峥一行人先到了登州。
本想着去随便找一个客栈落脚,但寻月棠先去了州牧府拜见李伯与周婆,二人见了她死活要留她在府上住,“月棠你回回来登州都是住这里,此次怎就见外了?你那房间有人打扫,干净地很。”
寻月棠挠挠头,“主要是这次我还带了哥哥他们,太打扰了。”
“听闻你哥哥也是行伍之人,那自也住得,”周婆道,“反正你在这里,也不用我们老两口管饭,还能白白蹭上两顿。”
李伯也说,“是啊,王敬等人今晚也会回来,他很快要回凉州,让他吃顿好的好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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