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宁这童养夫当得,也着实憋屈。薛家没落前本来有一个当家祖父,在薛家便是这个祖父待裴砚宁最好,裴砚宁寄人篱下,难得感受到一些温暖亲情,这二人感情十分深厚。
只是后来,原身嗜赌,输光了大半家业,气得祖父卧病不起,薛家一时潦倒,裴砚宁没日没夜地缝补东西拿去卖只为给祖父买药治病,眼睛都熬坏了,最后这些钱竟也被原身骗得干干净净。
祖父病逝后,薛父与薛母相继离世,债主追上门来讨债,原身为了躲避还钱,连夜带着裴砚宁逃到清河村,裴砚宁的卖身契还捏在原身手里,不得不跟她到此。
而到了这里之后,便成了他痛苦的开始,起初被打的时候,裴砚宁试图逃走,但是都被薛婵抓了回来,其中一次还惊动了官府。
衙门的人警告裴砚宁,若是再有下回,就会抓他去浸猪笼,自那以后,裴砚宁便再也不敢逃了。
三日前,原身输了一大笔钱,无从抵债,得知债主是丁家庄的财主丁全,便将裴砚宁抵给了人。
当时丁全给的话是:“这阵子我那外室刚死,老娘盯得紧,你再留他几日,我必来取。”
丁全似乎有些特殊嗜好,她口中的这个外室,已经是被她弄死的第二个男人了。第一个家里似乎有些关系,找衙门狠狠告了一状,让丁家赔了好些钱。
薛婵沉吟一声,裴砚宁究竟有没有救她性命暂且不提,便是他只一个素不相识的过路人,这事薛婵都不能放之不管。
很快,厨房传来一阵响动,薛婵便整理好衣服起身,去探看裴砚宁在干什么。
赌徒薛婵干什么总是佝偻着背,其实本身身形修长,身线姣好,颇为有型,薛婵挺如云松立在厨房门口,乌亮的双目盯着裴砚宁看,一时叫裴砚宁有些发愣。
他道:“饭就好了,妻主。”
“你拿什么做的饭?”薛婵有些惊讶,昨儿她不是没有翻看过这个厨房,里面什么都没有的。
裴砚宁小声道:“昨日...妻主给我的兔肉我只吃了一半,方才我去河边舀了些水,洗了几片芭蕉叶,切碎了剩下的兔肉打算蒸着吃。”
薛婵一时无言,看了看案头那两片芭蕉叶。
见她不说话,裴砚宁忙道:“妻主放心,那兔子肉我是撕着吃的,没有弄脏,还有芭蕉叶也是干净的,这东西可以入药的。”
薛婵深吸了口气,看着小媳妇模样的裴砚宁,一时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在九州,莫说男子,便是女子也多的是上蹿下跳比武斗殴之辈,九州以武学论高低,遑论薛婵之前一直隐居山林,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裴砚宁这样的男人。
怪不得裴砚宁昨日那样怕她,原来赌徒薛婵之前一直是那个样子对待他的。
薛婵想了想,只道:“我来生火罢。”
颀长的身影从身侧闪过,迅捷如风,裴砚宁面上又显出十足的惊讶之色。
薛婵的师父是个鹤发童颜的女子,薛婵小时候她长得三十上下的模样,待薛婵长大之后,她还是那样。
师父平日深居简出,除了教习武艺,薛婵很少见到她。
后来待薛婵差不多学成之后,就更少见到师父的面了,山中奇货多,从小到大,都是她自己弄吃的,于生火此道薛婵很是熟练,轻轻松松便燃起旺火来。
“火大小?”薛婵问。
裴砚宁一愣,竟是听懂了,悄悄走到薛婵身侧往里面看了一眼,才回:“小、小些。”
他其实想说这样刚好,不敢再挑什么刺,但是又怕万一一会儿蒸得不好,又惹了薛婵发怒。
“蒸罢!”薛婵生好火后让开身子,好奇裴砚宁是怎么个做法。
从小以来,薛婵的烹饪法子都是自己摸索,能怎么吃就怎么吃,倒还没试过叶子包着肉的吃法。
顿了顿,想起昨夜的兔肉滋味,薛婵道:“我去借点盐!”
“啊......”裴砚宁还来不及说话,就见那个如风一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滚!!”
一声厉喝,木门被重重摔上,险些砸到薛婵脸上。
薛婵面无表情地在邻居张家院子里站了会儿,沉默着回去了。
看来,赌徒薛婵的人缘不怎么样。想来也是,此人生性嗜赌,经常晚出早归,回到家便是睡觉,莫说村子里的邻里街坊,便是裴砚宁都跟她说不上几句话。
话说不上几句,打倒是挨了不少。
薛婵回到家中,扫了眼独自在厨房忙活的裴砚宁,忍不住想,在九州女子生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也有女子是这般,受尽□□。
薛婵一身修习武艺,接触最多的也只习武之人,她不曾关注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啊。”
灶台里溅出的飞灰烫在裴砚宁腕子上,薛婵看见他轻呼一声,立马拿袖子掩住伤口,仿佛习以为常。
薛婵想起昨日,他手臂上的淤青也是这般被他掩盖在袖子底下。
独自站了半晌,薛婵立在厨房门口,没有盐总是不行,长此以往,人身上也会没有力气,不如一会儿她去买些。
等等,家里还有钱吗?
薛婵望着空无一物,连个铁器都没有,最值钱的东西不过一把巴掌大的小刀的厨房,内心生出深深的怀疑。
兔肉很快蒸好了,薛婵看了眼可怜兮兮的裴砚宁,心道他昨晚肯定没有吃饱,现在还要把他的那份分出来匀给她,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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