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训的架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让他身上的书卷气看起来更重,做的事却相当有辱斯文,他叹了口气:“切菜板有没有?多好的东西,打不过你还可以当盾牌嘛。”
楼道暗淡的光线配上张老师的谆谆教诲,在陈林虎的眼里仿佛成为狗头军师出邪门歪道的主意时的场景。
陈林虎打架斗殴十数年,第一次在这方面接受理论教育,颇觉自己经验不足,仍需努力进取。
等蒋向东等人都清出楼道,小冯太太才穿着嫩黄色的睡衣,踩着凉鞋走下楼:“丁姐,还好吗,要不要帮忙呀?”
“谁给那男的打得鼻血都出来了,好家伙,悠着点儿吧,这虎的,小心被讹,”小冯先生也拎着扫帚回来了,边上楼边“丁姐,那俩王八犊子我给赶走了啊,有啥事儿上四楼招呼声。”
丁碧芳的脸上血色全无,妆容似乎都褪成惨白的墙皮,口红被咬得斑驳,努力压平声音里的颤抖:“没事,什么事都没,你们休息吧,给你们添麻烦了。”顿了顿,又挺起胸膛看一眼陈林虎,“放心,他出事我担着,没你的事儿。”
言罢,逃也似地拉开门,仓皇地钻进门里。
只留下二楼楼道里站着的几人面面相觑。
小冯先生对着张训和陈林虎尴尬一笑,推着自己媳妇上楼回屋。小冯太太不乐意地大声嘟囔:“什么人呐,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林虎对小冯太太的记忆一天之内几次反转,从嘴碎八卦到喊老公撵人再到事也做了还要嘚嘚两句,邻居的形象像是随意劈砍出的四不像雕像,倒是她老公小冯先生,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提起此人,陈林虎的记忆还是会第一时间和抡扫帚挂钩。
深夜是人间狗血午夜档的最佳演绎时间,此刻演员纷纷散场,张训都夹着他那本词典,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喊了一声陈林虎:“早点儿睡吧少房东,再一会儿天都亮了。”
很有些宣布下课的意思,随即打着哈欠退回屋内,“咣当”拉上门。
陈林虎原本鼓起了奋战三小时的战意,没想到三分钟就解决战斗,甚至连收尾都没轮到自己,没能发泄完毕的厌烦和愤怒像是被扔进凉水里烧得通红的铁块,只剩大团不情不愿的烟雾,做梦一般飘下楼准备回家。
到了家门前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发现防盗门关的严丝合缝。
他出来时没关门,不知道是哪位看热闹的好心人,顺手替他解决了这个烦恼,就是没考虑过他带没带钥匙。
陈林虎把裤兜翻遍,钥匙手机一样没拿,兜比脸干净。
偏偏老陈头心宽似海,耳背又喜欢蒙头睡觉,出门前陈林虎还贴心地替他把卧室门关上,导致现在孙子在门口敲了两分钟的门,他还在梦里跟周公玩击鼓传花。
已经是后半夜,再敲下去就算扰民了。
陈林虎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沉闷的夏夜笼罩了他。
黑漆漆的不算熟悉的城市,带给他无穷的幻想和不见前景的未来。
手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就像他高三打的最后那一次架。其实那时候他眉毛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但说不清是哪儿还在抽疼。
他想起陈兴业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异类,一个污点。
而随后的高考仿佛也验证了陈兴业对他的看法,陈林虎确实无法达到陈兴业给他安排的标准线。
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为了逃离,陈林虎填上了自己能去的最好的一所大学——尽管这不是陈兴业满意的学校——飞也似地来到宝象市。
然后大半夜被关在门外发呆。
陈林虎“啪”一下拍死一只爬到腿上的蚊子,一楼的声控灯亮起,惊起一滩飞蚊。
他像是迷失在前进道路上一样迷失在这个夜晚,找不到目标也没有可奋斗的方向,干脆献身人类事业,和夏夜的花腿蚊子展开了长达十分钟的战斗。
等陈林虎的战绩已经可以铺出两个“正”时,头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大半夜的叹息就跟鬼片的开场曲一样令人头皮炸裂,陈林虎猛地窜起:“卧槽!”
“卧槽!”二楼楼梯上站着的张训也吓了一跳,“你起跳不要前置动作啊?”
两人的动静让一到二楼的声控灯全部亮起,张训鬼一样隐没在黑暗里的脸露了出来,熬夜到现在活死人一样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气若游丝地道:“嘛呢?拍棺材板儿呢,搁这儿‘啪’一下‘啪’一下,我还以为熬夜太久幻听了,出来逮我的幻觉来了。”
这人估计多少是有点儿不正常,大半夜话都这么多。
张训又说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我站这儿看了一分钟,才确认你不是幻觉。”
陈林虎听得头皮发麻,扫了他一眼,缓了口气儿坐回台阶上,继续拍蚊子:“没事,我当蚊香。”
张训觉得这个冷漠中透出冷笑话本质的回答的确是陈林虎的风格,有些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把笑意传递到位,忍不住扬起嘴角。
“钥匙呢?”张训也不闲扯了,直奔主题,“手机?跟陈大爷打个电话?”
陈林虎坐在台阶上,头也不抬地回答:“没拿。”
两个字说的气势磅礴,跟他本人此刻的落魄毫不搭边儿。
张训盯着陈林虎的头顶瞧,后者的头发乌黑的像是一个落笔过重的墨点儿,倔头巴脑地杵在无法融入的夜晚的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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