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还嘲笑着白黎年轻时候从这落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轮到他了。
禁海之渊中乱流颇多,刑应烛不甚清醒,见到的东西也断断续续,只浮光掠影地看清了盛钊的处境,也看清了连饮月的模样。
刑应烛的见识自然比盛钊和胡欢捏一起还多,他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反应过来了这东西的来历。
这玩意非人非妖,却又二者其占——是被妖气污过的凡人。
刑老板在昏沉中皱了皱眉头,甚至还百忙中抽出一点思绪来对那情况做出了判断——那恐怕就是禁海之渊妖气泄露的“杰作”了。
这念头从无到有也就是短短几息之间,刑应烛还没来得及细想处境和解法,就觉得后背骤然一疼,差点被从骨到血拍个细碎。
禁海之渊被坠落的他拍起滔天巨浪,刑应烛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被大浪席卷着坠入更深的海底。
禁海上下完全是两个世界,海上是神族管辖之地,可海下却是穷凶极恶之徒的牢笼。
刑应烛一入海,就听见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猛然加大,那些不怀好意的狞笑细碎剧烈,无孔不入。
万年不见的上古妖气浓郁得像是要化成墨,先前那个千万声音刻意拧成的男声骤然又响起,语气缥缈地说:“你看……我就说过吧——”
刑应烛没心思听他们说话,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像是有一把尖刀在搅和,一会儿是盛钊面前的连饮月,一会儿又是他儿时从不周山下醒来的琐事。
他整个人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昏昏然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觉得头疼,浑身的筋骨也疼。
刑应烛耳边像是莫名其妙地响起了某首歌,是用上古时的古语唱的,语调温婉柔和,绵长的尾音像是从那历久的岁月中穿梭而过,直到此时才落在他的耳中。
他在水中茫然地睁开眼睛,余光中暗沉沉的色块像是张着大口的无声猛兽,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那是真正的禁海之渊。
第99章 什么叫英雄救美啊
在盛钊的印象里,刑老板一向是懒懒散散,万事不愁,但无论出了什么大事儿都能轻易解决的家长型顶梁柱。他一直以为邢老板从出生开始就是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没想过他居然也是过五关斩六将长大的。
盛钊看到的东西断断续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每次只几分钟就跳转,跟看老旧卡带片差不多。
但饶是如此,他也渐渐看明白了,刑老板从小脾气就不怎么样,从十几米的小龙时就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德行,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亏。不过好在他一向是谁也不服的性子,无论什么有名有姓的大妖欺负他,最后也都没从他手里讨到什么好。
他杀人宰妖,烧山断河,脾气简直不能用“不好”俩字来形容。甚至于,单看这个,盛钊很难把他跟家里那个会给他讲故事的大妖怪联系在一起。
——时间果然是把杀猪刀,盛钊忙里偷闲地庆幸道,刑老板这么个混不吝的妖怪头子都从实干派变成更和平的威胁派了。
刑应烛在这广袤的大地里厮杀长大,龙爪愈加尖利,背后的双翼也变得坚韧有力。
渐渐地,敢来招惹他的妖兽越来越少,他的日子也越过越无聊,经常一觉睡个几百年,再睁眼时,天地间就已经变了模样。
他这种无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那天,天空中破开一个大洞,岩浆和天河水倒灌下来,神族内战,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盛钊本以为,凭刑老板那个嫌吵嫌闹的暴戾脾气,少说得不讲理地上去掺一脚,谁知他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伏在远处的山头上静静看了一会儿,连别人撞塌了他落脚的高山都不在意,尾巴一摆,懒懒地站起了身,似是要走。
“天帝未定,人皇未分,你就这么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男声忽然叫住他,说道:“——不留下来,选一个?”
“不。”刑应烛懒懒地一甩尾巴,张嘴吐出两个字来:“无聊。”
都很无聊——盛钊忽然莫名地听见了刑应烛的心声,彼时尚年轻的小龙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幽幽地补了一句:做这些泥巴土块的主宰有什么好玩的,一群蠢货。
盛钊:“……”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话音未落,盛钊就忽而感觉心口一阵轻颤,他似乎不知不觉间触到了某种玄妙的关口,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
——这句话就是刑应烛逃脱那场“扫尾猎杀”的原因。
或许当时刑应烛是一念之差,也或许他真的对这些权力之争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他确实以自己的选择退出了这场战争。
电光火石间,盛钊忽然从那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种找到了答案……那些上古妖兽们,或许就是一个个参与进了这场神族混战,所以才惨遭灭族。
他们贪欲之心由力量而起,想要在新的种族形成之前设立秩序,从而打破了原本九界发展的平衡,这才遭受了灭顶之灾。
刑应烛说起当年“获救”的往事时,曾说得模棱两可含含糊糊,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盛钊现在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七殿下”的一时兴起,而是日子过得太久,刑应烛把这一段可无可无的插曲忘了。
……可这时候看这个干什么?盛钊茫然地想:刑应烛又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一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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