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海滩本该是很美好的,但现在的柔光却像聚焦灯,照着这不能再回避的问题。
“不回。”顾浔很笃定,“我想陪着你。”
顾浔侧身走到西辞面前,挡住他看海岸线的视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西辞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没隐瞒,“很早了。”
从进无生塔,周围所有阻碍莫名消失的时候?还是妄念镜顾浔一介凡人能随便进去的时候?还有打伤楚明修?
其实纰漏很多,但不知道怎么,看到眼前这人当初垂眼求他带他回家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
猜测被敲定的时候,西辞也纠结过。
可,所有人都有向善的机会,不是么?
小浔他和那个杀人的魔尊不一样的。西辞不知为何,就是这么觉得。
“那……”
在顾浔开口之前,西辞先接了话,“中州一役后,你回过炎岭。”
西辞语气笃定,顾浔没法反驳。
“你做了什么?”西辞很少那么严肃说话的。
炎岭澧泉……剖骨救人……一幕幕在脑海放映而过。
那些曾经埋藏着的秘密,在西辞的眼神下快显得无处遁形了。
“你抱我一下,我就告诉你。”顾浔还想再拖一拖。
他不知道告诉西辞自己曾冒昧抱他泡温泉的后果会如何,但他清晰明白,若西辞知道自己剖骨救了他,那截骨头,他是会当场剖出来还他的。
顾浔以为西辞会犹豫,没想到西辞没有丝毫犹豫,便上前一步搂住了顾浔。
他的温热呼吸打在顾浔脖颈,一垂眸就可以看见他清晰的眉眼。
顾浔的心跳乱得不成体统,他顿在半空的手片刻犹豫后,搂了上去。
这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拥抱。
“先说对不起,你要原谅我。”顾浔低沉的声音压在西辞耳畔,“好不好?”
西辞并未很快抽回这个拥抱,只轻轻道,“好。”
“我呀,早就喜欢你了。”顾浔语调变轻柔了些,贴人耳边说话的时候,特别像哄人,“炎岭的事……是我逾矩了。”
西辞静静听他说。
“你受了伤,炎岭的人怎能碰你?”顾浔轻轻道,“所以我帮你脱了衣服,我抱你去洗澡,我还——”
西辞忽然仰起头,耳尖红得明显,“除了这些。”
“除了这些?”顾浔挑一下眉,笑道,“那还有什么?”
“穿衣算么?”
“我还抱你睡觉了,好几天。”
“其他的就没有了。以上需要细说吗?”
“……”西辞被顾浔撩拨得无话可说。
见再说下去西辞可能会发火了,顾浔便敛了笑意,埋下头去。
西辞忽然怔住。
“放心,”顾浔的鼻息擦过西辞脸颊,最后停留在脖颈处,他把额头抵在西辞肩头,有气无力的,“我不敢亲你了。”
西辞忽然为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后悔。
“我知道我不好。”顾浔埋在西辞肩头,喃喃道,“可是……”
顾浔偏一下头,鼻息擦过西辞脖颈,见他雪白的喉结轻轻动了下,顾浔露出个鲜难察觉的笑意,语调却委屈兮兮,“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我老做一场噩梦。”顾浔的气息,扰乱这西辞的冷静,“我梦见你杀了我。”
天边挣扎着的朝阳彻底升起,光亮绽开,照亮着这片海滩。
海上是两个相拥的人,修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谁都不会觉得,这样亲密的两个人会用刀剑指向对方。
“其实我没那么坏。”察觉到西辞的僵硬,顾浔心里莫名有些抽疼,他想解释的,“之前许多事我都记不得了……自我认识你,便从未做过坏事了。”
他是炀北魔尊,设定的事他改变不了。
良久沉默后。
西辞忽然拍了拍他的背,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你走吧。”
清润的声音里莫名透着些沙哑。
西辞想脱口而出,他不会。可话卡在喉间,他不会杀顾浔,可……炀北呢?
炎岭之巅的事,他忘记了不少画面,可血流成河的四海,他很清晰的记得……
他会杀他吗?西辞的认知里,自己似乎一直是为这天下而活,可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与他的天下相悖,却无法决绝提起剑。
他平和的生命长河里,终于涌起他控制不了的潮汐。
你走吧。轻飘飘三个字,像把利刃插进顾浔心里,稍一回想心脏就抽疼,可这声音偏偏像回声不断响起。
顾浔抬起头望着西辞,眼里化不开的难受,“你曾说……你信我的。”
“我信你。”西辞彻底垂下了手,仰头看着顾浔,一如既往温柔,商量似的,“所以你回去,好不好?”
“等我们想起过去,等天下太平。”梦境出来后,里面一些事,勾起了西辞很多原本不该存在的记忆,他总觉得自己生命里空缺了一些东西,他想弄明白。
“我会去找你。”
顾浔好像说,或许等不到了,生命倒计时它天天闪烁着红色的弹幕。
他们……真的时日无多了。
阳光彻底普照下来,河水被照得清澈见底。
“好。”顾浔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轻轻在西辞额头落下一个吻后,随着最后一道黑影消失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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