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这么漫长的一盏茶的时间,江衍等得都站不住了,正准备亲自出门去请季蒲,就听见门口一阵骚动。
“呵,白家小子又作什么死?”
人还未到,嘲讽的声音落得不轻,丝毫不顾忌着院子站着的白建忠,还有一院子的下人。
季蒲拨开聚集在卧室门口的人,踏入门,嫌弃地环顾了一下白秉臣的卧房,也不着急去查看白秉臣的病情,试图去拆封死的窗户。
“季少谷主,您还是先去看看家主吧!”向来稳重的江衍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
季蒲挣扎着拆了一会,无奈窗户封得实在是太死,劳动了半天才开了半扇,他也不回头,就站在窗户下面道:“就算是十殿阎罗,也没有胆子在我手底下收人。怕什么?他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们还让他成天住在这棺材一样密不通风的地方,没有病才算是奇迹。”
费劲地拆了另外半扇窗,季蒲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季叔,才收敛了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季叔。”
季叔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教训他,只是点点头以示回应。
季蒲一边上前给白秉臣搭脉,一边还试图和季叔搭着话:“您别这样看着我啊,我还在济生堂清点药材呢,您一喊我就赶过来了,这还不够?”
“怎么样?”
“没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就是您惯着,才这样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您要是拿出当初在谷里考我们书的势头,保管他乖乖的,惹不起一点风浪来。”
听了季蒲的话,季叔才彻底放下心来,瞪了他一眼:“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还是没点稳重样子。这孩子命苦,性子也苦,我不照顾着点,怎么对得起他娘。”
“高门大户的就是这些弯弯绕绕的。”季蒲不屑地哼了一声,瞟了一眼外面似乎还站着的白建忠:“在白府也没半点父子的样子,您说师姐也真是的,让他来平都来认这个爹,这么多年没有一句过问,也难免他有厌世之心。”
“初芙她有自己苦衷。”季叔只说了这一句,便任季蒲怎么诱导,都不肯多说。
季蒲一边给白秉臣施针,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有苦衷,可也从来没有问过秉臣愿不愿意。总是把事情瞒着不告诉他,可是他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想查总能查到,你们以为自己能瞒一辈子吗?他现在这个打碎牙自己往肚子吞的性格,不就是你们这样磨出来的。”
“还是说,师姐和白府这个老头子,就是不敢面对秉臣,亲口告诉他当年的事情。”
似是戳到了痛处,季叔面上有些难看,依旧不发一言。
“不就是因为柳师兄的死,他们这对佳偶才......”
“季蒲!”季叔厉声喝道:“你是不把谷主的话放在眼里,还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动不了武了。”
季蒲连忙闭了嘴,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江衍,继续施针。
过了半响,白秉臣终于悠悠转醒,他目光空洞地盯着空气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吐出一句话:“江衍,周越抓住了吗?”
这一句话吓得房中的这三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没有等到回应,白秉臣似是急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我问你话呢!周越人呢!”
他突然的举动吓了季蒲一跳,连忙把江衍推过去,示意他安抚一下。
江衍握住白秉臣乱摸的手,竭力稳住自己心神,回道:“家主,放心。人已经抓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白秉臣抓着江衍的手,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听了这句话,反而平静下来:“我是看不见了是吗?”
江衍没有回话。
白秉臣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轻轻地,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没事的,没事的,反正已经是残废了,也不介意再添一个眼盲。反正想见的人永远都再见不到了,看得见看不见也没什么的。”
江衍强忍住哽咽的声音:“家主你说什么呢,季少谷主在呢,他一定会治好你的。你想见谁,我这就去请。”
“见不到了,梅韶死了。”
白秉臣空洞呆滞的眸中竟迟迟地落下两行清泪。
听了半响的季蒲一把拽开江衍,伸手在白秉臣面前晃了晃:“秉臣?”
没有回应,白秉臣就像一个睁着眼睛陷入睡眠的人,看得季叔忍不住在季蒲脑袋上重重挥了一巴掌:“你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人现在又傻又瞎,是怎么回事?”
季蒲痛得惊呼一声,没回季叔的话,又施了几针,把白秉臣放平在床上,按压了几处穴位,问江衍:“周越早就被他杀了,是吧?”
江衍没有想到季蒲会知道这件事,吞吞吐吐地不想说实话。
“这个就没有必要瞒了吧,我正是从师姐处来的,只是想确认一下,周越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见瞒不住,江衍干脆配合起来。
“周越死了?”季叔显然不知道实情,愣在一旁:“那初芙......”
“他刚才说的事情是不是之前发生的事?喊的人是不是也是之前见过的人?”
江衍简略地将协恩王刺杀一事交待了一遍。
季蒲思索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季叔,他这些年到底用了多少‘孤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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