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韶疲惫地睁开眼,眼下还挂着乌青,他慢吞吞地撩起衣袍看了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嘟囔道:“什么时候溅上的?”
他重新合了眼,双手收拢,半坐起身,怀住白秉臣的腰,没骨头一般蹭在他的胸膛上,平淡道:“应该是废了郑渊的手时溅上的。”
听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白秉臣的眉心跳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他强硬地把梅韶从自己身上剥开来,让他看着自己,声音严厉道:“到底怎么回事?”
郑渊可是工部尚书郑苑博宠在手心上的心肝宝贝,要是正如梅韶所说被废了手,郑苑博在御前可有的闹了,再加之张相在一旁斡旋,梅韶这个刚在平都站稳脚跟的人指不定要被怎么明里暗里针对。
白秉臣深深地注视着他,梅韶也毫不示弱地回望着,良久,他自嘴角溢出一丝轻笑,道:“你担心我啊?我不还有你护着的吗?”
“不是什么大事。”梅韶缓缓道:“郑渊必须得从驻城军中出去,不然我没办法带兵。他这个人,空有蛮力,没有什么脑子,做事不知收敛,简直把驻城军当成他自己家,行事没有半点分寸,军中几个将领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迫于工部尚书的面子,不好在明面上闹起来。终于来了一个能压郑渊一头的人,你说他们是会站在他那边,还是我这边?”
白秉臣眸光微动,叹了一口气,问道:“一定有人找你说了些郑渊背地里的污糟事,不过涉及到具体的东西都模糊了,引你去查,要是你有这个本事能够压制住他自然是好的,要是没有那个本事,他们也不至于在郑渊那里失了信任。”
他挑起梅韶散落的一缕头发顺着指尖绕着,无奈道:“他们既不是站在你这里,也不是站在郑渊那里,这你总不会看不出来吧?”
梅韶顺着他的手上的力道贴过去,啄了一下他绕着自己的头发的指尖,活像个伸懒腰的猫,偷了腥后餍足地笑着,眉眼弯弯,“所以我就将计就计了。顺着他们给的线,摸出了郑渊私下倒卖军资的一条线。昨晚眼线正好来报,说他带着人在后营偷运军资,我带了几个亲卫抓了个正行。”
梅韶调笑道:“这几日我不在,砚方一定不能安寝,可曾看见昨夜乌黑一片,莫说月亮,连星子也无一颗,这样昏暗,我一时被吓着,把郑渊当做偷窃的贼人揍了一顿,就算按照黎国律法,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白秉臣轻咳一声,避开他话中的调.戏,看着他蔫坏的样子,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轻叹道:“还是太胡闹了些,他被你打了一定会高呼名号,怎么被你弄得手都折了?”
“我可是蒙着头打的,既看不见贼人长什么样,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毕竟我一个刚上任的小小统领,担不起军资丢失的重责,一时惶恐,手下得重了些,陛下会体谅我的。”
白秉臣没有揪出他一个“惶恐”的人是怎么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折了人的臂膀的。毕竟这个理由也算是遮掩得过,朝堂之事大多都不经不起推敲背后真相,只要面上的理由能够遮掩得过,再加上身份够高,能揣度圣意,胜算便多了大半。
赵祯让梅韶去驻城军,也是存了要清肃军营的意思,因此这件事也算是办在赵祯的心坎上,后续倒也不算难办。
白秉臣捋清了其中关窍,便也放下了心,顺着他的臂膀摸到腿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怎么,收拾一个郑渊我还能伤着不成?”梅韶被摸到了腰间痒肉,忍不住往后躲,一边笑一边道:“你是没有看见他被郑家家仆抬回去的时候,那个脸色可难看了,只可惜你没能亲眼看到出出气。”
白秉臣敏锐地捕捉到“抬”字,疑惑道:“他不是只是断了手吗?”
梅韶突兀地“哎呦”一声,歪在白秉臣的膝盖上,合了眼,似是累极了的样子,“我一晚没睡,让我睡会吧。指不定什么时候陛下就要召我过去谈这件事,又得打起精神去应对郑家两父子。”
白秉臣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挪着身子避过他的脑袋,任由他磕在了塌上。
梅韶跟着挪了几步,直把人抵在软塌尽头,退无可退,才开口道:“其实我还废了他一条腿,不过这是私仇,我就没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和郑家有什么私仇?”白秉臣眯着眼,逼问道。
“砚方,你是故意的?”梅韶眼中迸发出危险的信号,低声道:“他之前对你做过什么,我可没忘,废了他一条腿已经是便宜他了。”
白秉臣看着他瞬间转换的情绪,愣了一下,抿了抿唇,眼中隐隐有动容。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压在梅韶的后脑勺上,顺着他的头发安抚地摸着,移开了视线,轻声道:“你不是一.夜没睡吗,睡吧。”
梅韶顺从地随着他手的力度低下头,侧身躺在软塌上,枕在白秉臣的腿上,毫不掩饰眼中的戾气,闷声道:“砚方,你别觉得我狠。在你的事上,我没法不狠。”
没有应答,白秉臣默默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拍着他背脊的手不自主地移到他的黑色耳珠上,轻轻揉捏着。梅韶任由他把自己的耳垂捏得泛红发热,放松地合了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白白:讨好过我的人什么东西没送过,我倒要看看这本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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