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也是听说过邻国太子的风流事迹,见他如此情状,心下厌恶,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目光移到他处,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秦承焘的目光却越来越放肆,甚至于从那些歌舞宫女的身上逐渐游移到宗亲里的女眷身上,他似蛇蝎一般的眼神带着钩子,一一扫过席间贵女的面容,最后顿在上位两身相似纹样的攒金丝宫装上,她们都戴着一套红宝石首饰,只是一个面容清冷,再艳丽的装束也暖不了她眼中的漠然冷意,另一个……
秦承焘略过赵景和寡淡至极的神情,饶有兴致地盯着一旁正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手上的橘子瓣儿,丝毫意识到自己正被怎样的虎狼目光注视着的赵景宁。
秦承焘看着她稍显稚嫩的面庞上那双天真无邪的明澈眸子,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角,顺着她青葱的指尖往下瞄去,明明被桌子遮挡着看不见什么,可他的目光却如有实质,好似盯着桌子遮挡的位置,透过那木头看见她的腰肢一般,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彩。
几道含着警示的目光一同投向他,秦承焘慢慢地移开,先看到的是赵景和冰冷的眸子正直直地瞪着他,而后便对上了赵祯似笑非笑的眼睛。
秦承焘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轻佻的目光,往后微仰,带着丝玩味地把在场人的神情都扫了一遍。
黎国内里的一些关系他也是知道的,赵祯的警示和赵景和的维护他都看在眼里,还有上首那位穿着道服的青衣男子……他知道赵景宁是赵祯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倒未曾想到连和赵祯有着弑兄之仇的赵景和也是真心维护她。
这个黎国的小公主看来要比他想象中的重要些。
相比之下,倒是两位丞相稳得出奇,像是没有感受到几人之间得暗潮涌动一般,只是专注于自己得盘中之物,稳坐不动。
“凉国太子在看什么?”赵祯顺着他得目光移动也淡淡地扫了一言座下,倒像是话家常一般问道。
“久闻黎国皇室有二姝,姿容绝世,性情迥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去岁景和长公主比武招亲时,本宫原本也想黎国一行,一亲景和长公主芳泽,只是国中琐事繁多,竟是硬生生地错过了。如今景和长公主已有驸马,本宫自然是不好夺爱的,只是景宁公主还尚未许配人家,皇帝陛下若是不嫌弃,我凉国愿以边境两座城池为聘,迎娶景宁公主为太子妃,两国从此结秦晋之好,也可免了些纷争,如何?”
秦承焘转动着手中酒杯,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足以掷地有声。
此话一出,一时堂下皆是议论之声。
赵祯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目露恳求的自家胞妹,缓了一口气,推拒道:“景宁小孩子心性,难掌太子殿下中馈,况且朕就这么一个胞妹,私心里想留她身边久些,日后在平都给她指一门婚事,太子殿下龙姿凤璋,还是另择佳人。”
赵祯的一番话已经说得委婉至极,秦承焘却恍若未闻,指尖轻轻敲打着白玉酒盏杯壁,慢慢抬了眼去看坐在高位的帝王,说出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两国通婚本是美谈,皇帝陛下何需推拒?若是陛下难舍手足之情,日后本宫常带太子妃回来探望便是,陛下心中清楚,我凉国肯出两座城池为聘,已是极大的诚意,更何况这也不仅仅是明面上两座城池的事……”
秦承焘瞥了一眼对面的姜国使臣,毫不避讳,意有所指道:“听闻近日韩阙关出了桩新鲜事……”
“太子殿下!“赵祯只觉自己被触及到了底线,忍不住出言打断,话中隐隐的却被另一人清冽的话给盖了过去。
“太子殿下。“同样的四个字,从青玄的口中说出就温和了不少,他抬起那双古水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了秦承焘半晌,才开口道:”景宁公主三年前入我道门,虽已是以俗家子的身份,可道修未满,近年恐怕不宜成亲。若是执意破戒,恐有变故。”
秦承焘眼睛微眯,定定地盯着青玄,强硬道:“本宫不忌讳这些。”
“可黎国忌讳,入乡随俗的礼节凉国皇室应是教导过殿下的,太子殿下可以不信神鬼道佛,可太子殿下可别忘了,黎国初时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秦承焘目光微动,隐隐有松动的迹象,青玄还欲出言再说上几句,让他死了这条心,秦承焘却突然轻声笑了,目光中的强硬缓缓褪.去,放松了身子,重新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国师都这样说了,本宫岂敢不入乡随俗?”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清晰,青玄却恍若未闻,只是不闪不避地回视着他,眸中一片平和。
秦承焘率先移开了目光,视线重新凝聚在赵景宁身上,举杯朝她遥遥一敬,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景宁小公主,我们来日方长啊。”
他轻佻地饮尽杯中酒,丝毫不在意上头君主忍耐的目光。
被秦承焘这么一搅和,原本气氛还算轻快的晚宴凝重起来,没有再待多久,赵祯就以身子劳累为由,散了这场宴席。
帝王一走,堂下百官也三三两两地散开,由小太监引着,往出宫的方向去。
白秉臣走在半道上,正和吏部尚书曹柏闲言了几句年前的时兴年货,远远地便听见有人在唤他。
听着油滑的音调,白秉臣不由皱了眉,装作没有听见,往前又走了几步。
曹柏倒是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大步走过来的秦承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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