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站在赵岐身边。
季怀心里一团乱麻,所有人都在等他做决定。
这图背面藏了东西,那触感清晰地传递进了他的手心里。
‘……坊间常有传言,当年仁宗皇帝的皇位来路不正……’之前赵越同他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武宣帝三十二年,宣帝病重,驾崩前曾有一道圣旨立太子,然而却隔了一天才到内阁手中,这一天之内平阳王府满门遭到屠戮,平阳王被迫出逃,然而出逃前却有一宫女冒死将圣旨与传国玉玺交到了平阳王赵俭手中……仁宗皇帝赵仁继位,而后传子赵瑾,文德皇帝驾崩,才传位于赵岐——”赵越沉声道:“但赵岐!你可有传国玉玺!?”
整个义庄霎时一静。
赵岐沉着脸道:“朕祖父仁宗皇帝继位乃是武宣帝亲自下旨,传国玉玺连同传位圣旨一同交到了仁宗手中,传国玉玺自然在朕手里!”
“根本——”赵越冷笑一声。
“赵越!”季怀突然厉声喝止了他。
赵越猛地抬头看向他。
季怀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看向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脸上露出了个戏谑又有些不耐烦的笑容来:“陛下,诸位大人,还有武林盟中的各位兄弟,这乾坤图中的宝藏传得沸沸扬扬,搅得武林之中腥风血雨,季某不过是晚来城中一介富商之子,家父早逝,母亲辛苦持家,多有骄纵,世人皆知我胸无大志,纨绔混账……
事到如今也是一团乱麻,不知自己为何会卷入此事,不过既然这图是当年我祖父留给我的,那处置权应当在我。”
季怀偏头看了湛华一眼,“难为诸位如此煞费苦心,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我这条命也早就不值钱了,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了旁边人手中的火把,将那图卷点燃。
“小王爷!”
“季怀!”
数不清的人想要冲过来抢走他手中的图卷,甚至有人想下杀手,季怀却只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图卷不放。
“季怀!”细长的银丝卷住了他的腰身和胳膊,陡然一用力。
季怀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他反而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被人接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墓道前的石头上。
季怀惊魂未定地抓住了对方的前襟。
“拦住他们!”赵越怒声道。
“抢图卷!”有人吼道:“绝对不能让这图落在其他人手中。”
吵吵嚷嚷的声音和数不清的火把与焦糊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将季怀和身边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叶湛华!你疯了吗!将那图夺过来!”季瑜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刀声冲他们袭来。
湛华拽着季怀往那墓道之中跑去,身后无数人追杀而来。
湿冷的空气烧得季怀嗓子咽隐隐作痛,他神复杂地看向旁边的人,“你到底是和谁一伙的?你想要什么?”
湛华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想要我的药引子。”
季怀恍然大悟,“尸体……做不成药引子,必须得用活人。”
“对,活人。”湛华一边拽着他往前跑一边偏过头来看向他,“活人。”
那眼神很难具体形容,却让季怀记了很久,久到十几后想起来都记忆犹新,耿耿于怀。
他听了旁人太多对湛华的评价,在湛华挟持他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这些评价终于落在了实处,此人心狠手辣,心思诡谲,善蛊惑人心,之前某些瞬间的动,不过是他们之间的虚与委蛇。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让他们永远都没办法做到互相信任,彼此坦诚。
可当所有人都在阻止他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大概他这味药引子真的十分重要。
“进去。”湛华猛地停下脚步,反身将他推进了墓壁上残破的洞口,紧跟着就躲了进来,那处缺口被断魂丝拽下的石头牢牢堵住。
季怀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嘴里传来了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湛华攥住了他的手腕,湿冷的布条将他手腕间的伤口牢牢缠住。
季怀死死扣住了他的手,哑声道:“断魂丝……可斩断万物……刚才你还敢用它来救我?”
湛华沉默了片刻,“不注入内力,就是单纯的丝线。”
季怀笑了一声,这个糊弄人的答案他也不怎么想深究,“你打算怎么办?外面这么多人,迟早会找到我们。”
“那图卷呢?”湛华问。
“烧了一点,里面那东西……烧不起来。”季怀另一只手被火燎的伤口沾了水,全是刺痛,“你要是抢,我也没有办法。”
“给我。”湛华沉声道。
季怀笑道:“你杀了我,就是你的了。”
“你拿着它,烧了它……不管是什么办法,皇帝都不会放过你。”湛华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给我。”
“我不。”季怀同他靠在一处,齿间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脸上的笑容轻却越来越明显,“现在我算是赌赢了吗?”
湛华沉默不语。
季怀拽过他的衣襟吻了上去。
这实在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吻,粗粝疼痛的呼吸,血腥凶狠的唇齿交缠,周围阴冷硌人的石壁,两个挨在一起的人——一个中了毒命不久矣,一个病躯弱体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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