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样魇怪好了,民间常说“九魔一魇”,意为怨鬼中能成“魔”的已是少见,能成“魇”的更是少之又少,虽是一种误解,但也侧面印证出了魇怪实在少见,十年间出一只已是稀奇,这陈家人又是怎么招惹上的?
人灯、罗刹私、灭门案,现在连魇怪都出现了,秦念久无语地拿手背盖住了前额,心道自己难不成真是灾星托生?
到哪哪出事,出的还尽是些怪事,谈风月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去,诚心诚意地称赞他,“灾星托生,果然名不虚传。”
“……”秦念久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本想忍气吞声地接下这句调侃,却蓦地抓见了一个盲点,“等等……”
“不对啊,”他虚起眼睛看着谈风月,“咱们俩是一路的,你还撞见了我还魂,等于说你比我还多遇上了一桩怪事——真要说灾星,那也该是你吧?”
谈风月难得地被他噎住了,“……”
两人一路同行,谁也说不好谁更霉一点,只能无言地对视了半晌,默默移开了视线,心道大哥不说二哥,各打五十大板好了。
棺材旁的秽气重,谈风月闪身挪步到了门边,拿银扇驱散开周身染上的难闻气味,揭过了方才的话题,“眼下也找不出更多线索,不如先离开此处再细想。”
也只能这样了。自回魂起一刻都没消停过,秦念久无奈地松了松肩颈,“嗯。还得找个地方落脚……先去找点东西吃吧,你不都没怎么吃东西么。”
何止是没怎么吃东西,细细一算,从昨夜见面到现在,他拢共也就喝了两杯热茶。
他转过头,一看谈风月那张带着点淡淡嫌弃的死人脸,便生出了几分调侃他的心思,拉着长音哦了一声,“仙君该不会是怕见这些可怖的场景,所以没胃口吧?”
谈风月敛起了面上的嫌弃,“并没有。”
秦念久置若罔闻,虚情假意地关怀他,“修道之人,要见的场面多了,可不能这么娇惯,万一饿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他将手一摊,变出了那个被储在“袖里乾坤”中的水梨,笑嘻嘻地劝,“来,吃一个垫垫肚子?”
谈风月不胜其扰地扫他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别闹。”
——“别闹。”
蓦地,似被锥痛了神经,一记模糊的男声在谈风月脑中响起,像他惯用的语气那般平淡且无波澜,却比他惯用的语气要更冰更冷,仿佛一丝人气也无。
谈风月身体一晃,险些被那过高的门槛绊倒,好在秦念久眼疾手快地及时扶了他一把。
不懂他怎么连跨个门槛都能被绊着,秦念久一脸莫名地扶着他的胳膊,“你这是怎么……饿慌了?尸变了?”
脑中的声音一闪即逝,想抓也抓不住,只留下满心疑惑的烦闷。谈风月从失神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偏头看了秦念久一眼,却终是没说什么,只道:“无事,走吧。”
第十四章
精神紧绷了太久,秦念久权将调侃谈风月当成了放松的消遣,直至走回了大路上还在拿他打趣,“饿了就直说嘛,又没什么好丢脸的。瞧你,扛着捱着,腿都软了,连跨个门槛都困难——划得来吗?当然划不来啊!”
身边人苍蝇似的嗡嗡不停,谈风月只当他说的话是耳旁刮的风,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
义庄位置偏僻,与之相连的大路上也没几个行人,街边零零散散地支着几个小摊,摊贩百无聊赖地守在摊前,都懒得出声招徕客人。
谈风月余光扫过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突然停下脚步,拽住了身侧喋喋不休的苍蝇,“等等。”
苍蝇秦念久被他拽得一踉跄,不满地甩开了他的手,“……不是,你这动不动就出手扒拉人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掉?有瘾啊?”
谈风月懒得理会他的废话,抛下一句“等在此处”,便径直走到了水粉摊前,问那摊主,“你这儿可有面纱卖?”
见有客人上门,摊主立刻来了精神,一扫先前那无精打采的模样,殷勤地答:“有的有的,公子想要件什么料子的?我这儿有云绢纱的、锦水绸的、霞烟缎的……或者有什么心仪的样式?喏,这儿有绣桃花的,绣云纹的……”
他将一筐叠好摞起的面纱搬上摊前,信手掂起了一块,“按我说,就挑这妃色的锦水绸,绣梅花的,哪家小娘子都欢喜!您是不知道,这款式可受欢迎了,连皇都的贵夫人都在用——”
刚甩开一个话多的,又遇上了一个话多的,谈风月有些头痛地按了按眉心,打断了他,“就拿那块素黑的云绢纱。”
“哎!公子识货!这云绢纱啊,轻薄透气,捏起来跟水似的,素黑也贵气,衬气色!”摊主又吹又捧,乐呵呵地把银子收了,“需不需要再搭两块胭脂?我这儿的胭脂——哎,公子慢走!若是你家娘子喜欢,下次再来跟我这……”
他兀地一噎,将未尽的话音囫囵吞回了喉咙里,看着那青衣的公子走出几步,把手里的面纱扔给了另一个打着黑伞的大男人。
秦念久满眼疑惑地捏着那渍上了胭脂水粉味的柔软面纱,似有些难以置信,“……给我的?”
“官府不一定能压住陈家人的异事,万一风声走漏出去,你又顶着张陈温瑜的脸,怕是会惹上麻烦。”谈风月难得耐心,解释出了一长串话,“看看洛青雨的下场,就知道普通人在遇见怪事时会有多不理智了。你也不想被城人当作异端逐出城去,或是被一把火烧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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