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秦念久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瘫着的黄衣道士,一个闪步便到了他身边,一把揪住他披散的头发,狠狠将他拽了起来。
方才他对这道士又踩又踹,倒没发现什么异状,等大动作地把他提溜起来了,才见一个精美的小匣自他袖中滚落出来,落在了地上。
匣子不过巴掌大小,空空敞着,表面覆满了咒文与灵石,上面染着与大煞身上如出一辙的煞气,透着股郁郁的黑。都不消细想,就知道是原本封在阵眼中的灵匣。虽然封着开口的灵符已被人撕去了,却仍有一股能镇煞制邪的引力在,不住地灼烧着秦念久的掌心。
想来这道士就是身上带着这玩意儿,因而被大煞认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才没对他出手。
该死的东西!挖开了大阵的阵眼不说,竟还把灵匣给打开了……秦念久简直都要被气笑了,狠狠撇开了这败事有余的狗道士,扬手将匣子扔向正酣战的谈风月,“效力仍在,应该还能用!”
哪来的东西镇回哪去,万事太平!
谈风月一直拿余光留心着秦念久的动作,稳稳地接住了他抛来的小匣,百忙之中仍不忘挑眉冷讽他一句,“应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嚼字眼!秦念久被他气得差点经脉逆行,挥手便是一团幽蓝的鬼火,呼啸着擦过谈风月的脸侧,炸碎了他身后袭近的一张人面,“赶紧的!”
这是急得来的事儿么?谈风月斜他一眼,声音仍是淡淡的,“也得——”
他手腕一翻,以伞尖在空中画出了道流云破,“先找出——”
百道灵光乍然涌出,如絮如烟,状似缥缈,却牢牢桎梏住了大煞的动作,“是哪一双——”
大煞动弹不得,千余人面表情划一地尖叫起来,似要靠声浪掀翻整间石室一般。
触及了他身上丰沛的灵力,掌中小匣轻轻一颤,绽出数丈炫目华光,近乎映透了大煞身上的黑雾。刹那,大煞身上边角处的一张人面猛地变了脸色,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仍是被他捕捉进了眼里。
不过一息,只瞧得清他收势的动作,嵌在那张人面上的眼珠已经被剜了下来,精准地被他接进了小匣之中。
流风倏止,连整室满溢的煞气都松动了一刹。
“好,”他一扣匣盖,“找到了。”
“……”
真不愧是摘人眼珠的一把好手。
秦念久满眼复杂地看完了这一幕,在心间咂摸半天,最后简略地拢成了八字评价:花里胡哨,装模作样。
原就是个灵智未开的煞怪,没了作主导的眼珠子,大煞恢复成了它应有的那副愚钝模样,也丧失了复生的能力。它不再会使出那些变化多端的招式,只嘶嚎着支起巨大的身躯横冲直撞,本能地去追逐生人的气息。
都不等它袭至跟前,秦念久便一个撤步,拿天火雷爆送了这百余条冤魂一场安息。
惊天的雷声中,原本的哭嚎与尖叫尽数化作了声声幽叹,似不舍、似留恋、似不甘,其间还夹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又最终统统归于了沉默,只余下满室由浓转淡的煞气,看不见也摸不着,还有地上残存的一片黄色衣角,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褐。
——被大煞所吞噬的人会怎么样来着?
秦念久瞧着那枚衣角,一捶掌心,痛心疾首得十分敷衍,“呀,疏忽了。”
谈风月看他一眼,心觉好笑,却没点破他的小心思。
两人站在终于静下来了的石室中,浅浅平复着气息,半点没有苦战得胜后的激动兴奋,只有一丝疲倦悄无声息地从垂下的眼中流露了出来。
歇过片刻,谈风月便挂回了那张雷打不动的冷脸,轻轻一扬手中的小匣,一本正经地拿正给自己包扎止血的秦念久开玩笑,“过来认亲。”
“……”全天下的邪祟都是他的远亲行了吧!秦念久给自己止了血,幽幽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我猜是‘执’。”
先前便说过,“执”是一类魇怪,可空造出幻梦魇境,以此来操控凡人的心智。
单从人身上取一双眼珠子出来,就很难不生怨了——瞧瞧那洛青雨就知道,而这眼珠子地久天长地被镇在大阵中,受大阵所调集的灵气冲刷浸润,自身生出了灵智也不奇怪。按说它被大阵好好地镇着,灵匣牢牢地封着,别说是成了“执”,就算是成了天王老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坏就坏在这大阵被天雷劈开了一个破口,正押在溪贝村所在的方位上,害得村人首当其冲地受了反噬,又败就败在陈家人听信了那狗道士的说辞,让他误打误撞地将阵眼里的东西给挖了出来,还开了封……
虽有咒文镇着,匣子里的眼珠仍在不安地挣动,撞得匣盖砰砰作响。谈风月按稳了小匣,惜字如金地道:“败事有余。”
“可不是嘛,”秦念久不客气地从他手中夺回了黑伞,没骨头似的往上面一撑,“我猜啊,那道士一把这眼珠子挖出来,完犊子,陈家人就被侵蚀了心智,开始自相残杀了——”
“要不说他有本事呢,阵眼都敢动……”他冷嗤一声,又忍着灼痛,拿指尖点了点谈风月手中的小匣,“你别说,这魇怪的报复心还挺重。不但要镇着它的陈家人都不得好死,还挑了个四阴拱月的好时辰……我估摸它操控那大煞,应该是还想着要屠城的吧?毕竟这整城的人都受了大阵的好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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