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停亦是一攥手,将掌心捧着的碎冰糖捏散了去,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忐忑地问谈风月要一个总评,“如何?”
还问如何呢,这人也忒没自知之明了些!三九一扭纸符作的身躯,抢着应声:“可厉害了!”
饶是谈风月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小叶子天赋属实上佳,尤其这叶云停在术法咒诀上的悟性极高,较那叶尽逐还要更胜一筹……他点点头,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天赋、悟性、勤奋,都占齐了。日后也不能松懈。”
又转向了叶尽逐,“你倒是还欠些火候。”
叶尽逐闻言便撇了撇嘴,却也没不服气,老实地认了下来,“是。”
秦念久在旁看得闷笑不已,心说这老祖还真有几分老持稳重的师尊模样——
又见叶尽逐意犹未尽地轻轻掸了一记三九那脆薄的契符之身,奇怪道:“可不是说这术法对鬼怪并无效用么,怎么它却看得见?”
……试问先人们谁有那个闲心变化幻术给一张契符看?谈风月也摸不清这是为何故,只能模棱两可地猜测道:“兴许是因为他寄身于契符中,靠的是‘感’而不是用眼看。又兴许是因为他是鬼侍童子,身份特殊吧。”
听他这么说,立在桌上的纸符立刻扭了扭纸角作得意状,一番逗趣姿态惹出了满屋笑音。
——谈风月却只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唇角。成果展示完了,点评也点评过了,有疑问的也敷衍着答清了,他只暗舒了口气,又瞥了那自顾闷笑的阴魂一眼,再度暗示两个小叶子道:“那便没别的事了吧。想来你们该还有些功课要做……”
“有的有的!”叶尽逐忙道,“上回我们受罚要抄的《妙庄法华经》还剩小半部——”
可怜他们原先在那太子纪濯然的劝说下逃过了一劫,搁置了这要抄经的处罚,奈何宗门长老不日便要来皇都,以他们大师兄那是非分明的性子,定会将他们的过错报上去,因而这大部头的经书不抄完是不行了……
谈风月闻言可谓大为舒心,心道可算能赶他们走了,面上则故作悲悯地“哦?”了一声,催促道:“那你们还不赶紧——”
话音未落,便见叶云停动作麻利地自袖中依序掏出了笔、墨、纸、砚,还有两沓厚得吓人的经书,“喏,都带过来了!”
“……”谈风月一时失语,轻抽了口凉气,“……”
瞧见这幕的秦念久差点没失笑出声,费了极大力气才勉强忍住了笑,上前拉了那老祖一把,“罢了罢了。”
看出这两个小叶子根本就没打算走,他忍俊不禁地拉着谈风月,小声与他道:“就当让他们留在这儿陪三九解闷好了。”
而三九早已四角并用地攀到了叶尽逐肩上,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快抄快抄——我来帮你们磨墨!”
似乎全没留给自己说话的余地,谈风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小叶子在三九的指挥下哼哧哼哧地搬来了小凳,又置桌案,最后将笔墨纸砚皆在上面摆齐了,一撩后摆就闷头抄起了经文,“……”
“老祖宽宏——”秦念久仍带笑拉着他,将他拽至了一旁按他坐下,好声与他道,“老祖大量——”
……怎弄得像自己气度多小似的。谈风月凉凉瞥了这阴魂一眼,终是没说什么,看他突地又错身过去,问那两个小叶子要来了多余的一套纸笔,而后喜滋滋地回身将那纸笔往他们手侧的小案上一摊,“正好正好,省得麻烦谈家人要纸笔了……”
一见他这架势,谈风月便明白了过来,不冷不热地道:“又准备给你那‘死鬼卿卿’写信?”
“哎!”秦念久歪歪偏倚在凳上,满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今非昔比了,哪能再这么写——”
说着,他随意将笔润过,落笔便是正经无比的“鬼差老兄”四个大字,又在后面龙飞凤舞地续上了那句“见字如晤”。
“怎么说国师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秦念久瞄了那两个小叶子一眼,稍将声音放低了些,埋头落笔,“——先交待一封算数。”
“……”谈风月坐在他对面,垂眼看看那逆着的“鬼差老兄”四字,又抬眼看看那正奋笔的阴魂,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也不再与他计较那“死鬼卿卿”的事了,只摇摇头,便侧身去斟了两杯热茶来,又将其中一杯挪至了秦念久手边。
屋内四人一符,有三人都正伏案奋笔,笔尖划擦纸页的唰唰声不绝于耳。
三九一会儿趴在叶尽逐肩头,一会儿又扒上叶云停的手臂,习惯性地不时小声问问他们哪几个字该怎么念,是个什么意思……叶云停倒还耐心,会一一讲予他听,叶尽逐却总是忍不住要出言揶揄他几句,两个小孩心性的对在了一起,一来二去,难免就会拌上两句嘴,演变成一人一符斗嘴斗个不停、叶云停在旁无奈相劝的景象,要谈风月冷冷清咳一声,他们才会霎时偃旗息鼓,老实地埋首回去接着抄经——
“……”再一次叫停了那边吵嚷起来的两人一符,谈风月捧着热茶无声长长一叹,颇觉心累地捏了捏鼻梁,转头欲看看那阴魂还在写些什么,怎像写个没完了似的——而后又是无言一顿,“……”
只见秦念久按于掌下的纸页已写了满页,上面洋洋洒洒的尽是对他的胡吹乱捧:……幸而偶遇佳人。此人样貌冠绝时辈,道行高深莫测,为人温文识礼,实乃百年难遇之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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