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夜雪焕回来时,见蓝祈当真听话地在床上窝了一天,左手也规规矩矩地摆在身侧,甚觉满意,抱着人亲了两口,终于放他下床了。
蓝祈陪着他批阅昨日剩下的折子,手里却仍捧着那套话本小说,看得极其入迷。夜雪焕不禁好奇,问道:“在看什么?”
蓝祈莞尔道:“莫世子和四殿下的话本。”
夜雪焕眉梢挑起,劈手夺过来,恶俗的玫红色封面上写着更加恶俗的书名——《我和我的小狐狸精》。
“……”
他眼角抽搐,随手翻了翻就远远丢开,笑骂:“满篇污言秽语,不准看!”
蓝祈不依,还想翻身去捡,又被摁着打了一顿屁股。正笑闹间,内侍忽然来报,太子来访。
夜雪渊进去时,就见这两人一本正经地并肩坐着,然而蓝祈脸上红晕犹在,一看就知道方才在做些什么勾当。
他心中微觉恼怒,这百忙之中偷闲回来调戏情人的无耻行径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心中还有根刺,半点都看不得旁人亲热。
他冷冷地在夜雪焕对面坐下,不多废话,开门见山:“父皇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
他有孝在身,穿了一身缟素,脸上也毫无血色,整个人都苍白得十分突兀,眉间那道剑纹仿佛已经刻在了皮肤上,即便是眉眼舒展时也能看到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我早有约定,我自然不会食言。”夜雪焕沉声答道,“刘家之事,你自行处理,我也会处理好楚家。”
夜雪渊却似乎并不想要他这样的答复,只是叹道:“容采……我很累了。”
夜雪焕也轻吐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若当真做了决定,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想清楚,我不做皇帝,也依旧是西北边帅,无人能奈我何。而你若是不做皇帝,就只能是个无依无靠、仅有头衔的亲王。朝中那些人的嘴脸,你还能不清楚?非把你踩到土里去不可。如今没了刘家,才正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
“证明?”夜雪渊咧了咧嘴角,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我还能证明什么?”
夜雪焕一字一句道:“证明你是我夜雪氏的血脉,你无愧于祖宗遗训,有能力誓守河山。”
夜雪渊愣了愣,眼神有片刻闪烁,随即又瞥到了蓝祈身上,嗤笑道:“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夜雪焕了然笑道:“你可以这样想,我不否认;但我至少也不算是利用你,不是么?”
顿了顿,又道:“你今日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和我说些丧气话吧。”
夜雪渊沉默了许久,最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澄明而深沉,“我要你帮我。”
夜雪焕也看着他:“你要我怎么帮?”
夜雪渊道:“我需要人手。”
夜雪焕颇有兴致地问道:“我的人,你可敢用?”
“我如今还有何可惧?”夜雪渊昂首,神情倨傲,却又有几分深藏的无奈和悲凉,“除了你的人,我又有何人可借?”
这话说得有些自暴自弃,但夜雪焕也懒得安慰他,只问道:“你想要多少人手?”
夜雪渊显然已经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只要一个路遥。”
夜雪焕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路遥所掌握的不仅是他的情报网,更是他在丹麓所有的人脉;情报未必需要共享,但人脉对如今的夜雪渊来说,的确极为重要,他这请求提得倒也算聪明。
“可以。”夜雪焕点头,“你只要让那小子有钱赚,他会帮你的。”
夜雪渊也点了点头,他似乎很是疲惫,达成目的之后便不愿再多谈一句,起身便要离去,蓝祈却突然叫住了他。
“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玉恬?”
夜雪渊动作一滞,随即回过头来,哂笑道:“原来她叫玉恬。”
他看向夜雪焕,目光灼灼:“你也早就清楚,是不是?”
夜雪焕坦然道:“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问题。”
“夫妻”二字听上去讽刺至极,夜雪渊的唇角霎时就变得锋利起来。
“太子殿下若有这个决心,就该继续和她做夫妻。”蓝祈淡淡说道,“真正的郁斐华已经死了,玉恬就是你的太子妃。她的身份若是揭露开来,整个夜雪氏都要颜面扫地,无法收拾。”
夜雪渊冷笑道:“那你倒是和我说说,她究竟是何身份?”
“你可以自己回去问她。”夜雪焕替蓝祈接话,“你若能信她、接纳她,她自会愿意与你和盘托出。”
他似是有所触动,神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柔软,把蓝祈的手抓在掌心里,意有所指地问他:“蓝儿,你说是不是?”
“她骗我骗得还不够吗?我凭什么信她?!”
夜雪渊被激怒了,眼前似乎又闪过了当日那血流成河的惨状,刘霆的嘲讽、刘妃的哀泣都还萦绕在耳畔,无情地宣判着他是多么的无知无能。自以为两心相悦、相依为命的妻子居然是个冒牌货,五年的夫妻感情不过是一场骗局,还要他如何相信、如何接纳?
“凭她是你可以依靠之人。”蓝祈不惧他骤然冰冷下来的眼神,直直迎了上去,“容采的人终究都是借给你的,但她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他说得十分不客气,很不给太子殿下面子;但更令人气馁的是,他也并没有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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