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维:“……”
“我知你与路遥私交不错。”夜雪焕促狭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路遥手段如何?”
话题跳转太快,王扬维有点跟不上,下意识地答道:“路公子心地善良,待人亲和,但嫉恶如仇,若真要对付起人来,还是……挺损的。”
夜雪焕不屑道:“他是我家蓝儿的手下败将。你若不信,去信问问他就是。”
王扬维:“……”
真不知他这话是褒是贬。
“有些事王爷不便出面,王大人尽管找我便是。”蓝祈虽是在对王扬维说话,目光却一直都在夜雪焕身上,“这是我家王爷的封地,我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不轨之心。”
“倒是少见你如此积极。”夜雪焕屈指在他鼻尖刮上了一下,笑得很是宠溺,“捏着点分寸,别做太过了,听到没有?”
蓝祈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夜雪焕满意地笑了笑,旁若无人地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王扬维:“……”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脸有点热。
程书隽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王爷和蓝少爷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王扬维:“……”
…………
王扬维一时还无法信任蓝祈,夜雪焕也要先带他去一趟亟雷关。
亟雷关沿着西岭支脉长隅山而建,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西岭的延伸,将边蛮坚决地挡在关外。
西岭天险与银龙山脉不可同日而语,整条山脉几乎都是乱石峭壁,山脚下还能有些矮树野花,山腰以上则寸草不生,尖耸的峰顶直插云际,就连飞鸟都要绕行,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成功攀顶。凤洄江虽发源于西岭,但从来也没人找到过真正的源头位置。
这片雄伟壮丽的山脉尚未被人类征服,无论是当年的凤氏还是如今的夜雪氏,甚至是戈壁滩中的边蛮,都对其充满了敬畏。
边蛮粗鄙,消息难通,很可能都还不知道重央朝已经换了皇帝,也根本不关心。虽然只隔了一道亟雷关,但境外与境内却完全像是两个世界;边蛮的生存条件极度恶劣,漠北胡族尚有草原可以放牧自足,他们却只有无尽的岩壁和荒滩,缺水短粮,只能勉强靠打猎为生,但打猎的成果显然远不如去抢掠重央的边民来得丰厚。
因为常年打猎,要与野兽赛跑搏斗,这些边蛮体格强健,性情也极为残虐,爆发力极强,全速奔走时甚至能赶超马匹,徒手就能拧断人的脖子,西北边民自前朝起就深受其害。
前凤氏曾试图与其言和,每年供给足够其生存的口粮,倒也和平了那么十几年;边蛮在那段时间里生活安定,人口激增,无法满足于凤氏所供给的粮量,于是撕毁条约,卷土重来,直接攻破了亟雷关,在临戈郡内大肆抢掠,死伤无数。凤氏发了重兵围剿,总算保住了临戈郡,从此与边蛮不共戴天。
然而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是,戈壁滩中险峻荒芜,绝非是作战的好地形。夜雪焕当初年少气盛,追进了荒滩深处,险些把命都送在里头;即便最终还是凯旋而归,也不可能将边蛮大军尽数剿灭。这个种族虽然原始又野蛮,千百年来都无甚发展进步可言,却始终艰难而顽强地延续着。
并非没有能力彻底解决边蛮的问题,但付出的代价势必惨痛;何况就算灭了边蛮,这万里戈壁,要来也无甚用处。凤氏也好,夜雪氏也罢,在亟雷关的战略部署上都以防守为主;哪怕强势如夜雪焕,也只是尽量想着把边蛮往西边逼退,从没想过要赶尽杀绝——既不现实,也没必要。
他离开西北一年半,虽说边军秩序如常,但主帅久未回归,无疑让边蛮壮足了胆,去年入冬之前很是肆虐了一番,边境沿线数十个村落倒有一大半遭了毒手。
自夜雪焕一枪挑了蛮王头颅以来,边蛮再没这般大举进犯过,反倒把边军杀了个措手不及,今年开春之后严加防范,没再让边蛮得逞;但也正是如此,边蛮的物资难以为继,按照往年的经验,雨季来临之前很大可能还要再来一波。
夜雪焕此番回边关,必要出关巡察,安抚之前遇袭受害的边民,甚至还可能会有遭遇战,并无必要带着蓝祈,但他实在克制不住那股子想要炫耀的心情。
——他想带蓝祈看看自己镇守了十年的雄关,也想让手下的将士们看看他将要相守一生的伴侣。
同样是边关重地,亟雷关里的气氛却与云水关迥然不同,警戒而不压抑,松弛而不懈怠,将士之间谈笑风生,将锐利的杀气都掩盖在豁达洒脱的笑容之下。
这才是真正见惯了生死的边关守将,谁也不知自己何时就会为国捐躯,所以对生命格外敬畏和珍惜。战场上自然舍生忘死,但若侥幸未曾马革裹尸还,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蓝祈仰头望着这外弛内紧的铮铮雄关,小声感慨:“好在玉大人当初让我盗的是云水关的虎符,若是换成亟雷关,我怕是要有来无回了。”
夜雪焕听他言下之意,是间接在夸赞亟雷关的守备布防,不禁也有些飘飘然,在他耳边低笑道:“你这小贼若是敢来,我必让你这辈子都跑不脱。”
蓝祈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我当年若是任务失败,可是要自尽的。”
夜雪焕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随即又笑开了,惩罚一般在他耳尖上轻咬了一下,哑着嗓子问道:“你那时可还没见到我呢,舍得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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