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妙没时间和他争辩,准备直接绕过李勤年,他却再次走到车头前面:“出事了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先让伯父顺利安葬。”
她委屈地咬住干燥的下唇,转头看向泡沫箱里牢牢固定的骨灰瓷坛,终究还是选择退让:“上车。”
她一路都保持沉默,不知驶经第几个服务区,他侧身提醒她:“下个口换我来开吧。”夕阳的余晖照在她娇美的脸上,散发出瑰丽而迷人的光芒,可她眉心笼罩的忧愁如同一团经久不散的云雾,连妩媚的容颜也因此暗淡无光。
成妙虽没说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却相当清楚。即将入夜,勉强开车迟早会透支身体。月色刚显出几分亮堂,她听劝地停在了两省交界的服务区。李勤年关上车门,又折返回来,敲敲窗户:“吃点东西。”
外面极冷,山区夜晚的温度能把人冻得发寒,他努力缩聚口型,呵出的热气仍模糊了副驾的玻璃。
便利店提供免费的热水,他们并肩坐在单独开辟出的用餐区域,从店内望出去,可以看见四周苍绿的远山。天边悬挂着各外闪烁的星辰明月,而她心中只有嘲弄的悲凉。
泡面的香气一路飘到柜台,沉迷于网络游戏的收银员也忍不住抬起头,锁定那对男女坐着的方向。是冷战的情侣吗?不然怎么会全程无交流。
李勤年率先吃完,坐在旁边耐心地等她,成妙迅速解决杯中食物,不等他动手就利落地扔掉桌台上所有食品包装。
他见状只好拿起车钥匙朝外走,空气中的冷意刺骨地钻入袖口和衣领,她跟在后面,情绪复杂地回头,极其短暂地扫过如墨的夜色。
快要告别了。
和父亲也好,和李勤年也好。她想好好再看一眼。
这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远方的地平线散出微弱的霞光,太阳有探头的趋势。李勤年打了个哈欠,关切地扫过身旁浅眠的成妙。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震颤的睫毛上还有几滴晶莹的水珠,梦里也止不住哭。他们即将步入C市的行政区划,成妙定位的公墓在南郊,是成父极早就看好的地方,成妙早逝的爷爷就葬在那里。
许多人说提前给自己看墓地是十分忌讳的事,可成父不舍得日后麻烦女儿,所以当年自己刚一升职,就用部门的奖金把身后事都预置完成了。
他挑的是处依山傍水的合葬夫妻墓,按照男左女右的方式各有坑位,凭后辈身份信息就可以使用。李勤年驶进门口的院落,管理处的铁牌显示现在还未到上班时间,他不忍吵醒身边的女孩,便将车暂停在台阶之下。抬头望去,占地千亩的公墓几乎占据满山,零星的白花昭示着世人对亡灵最深的哀悼。
办公人员还没到,倒是兜售香蜡纸钱的商贩先出现。公墓不许明火焚烧,但他们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买,李勤年轻手轻脚地下车,从对方那购入了大捧黄菊和线香。那人机灵,见他气质出众,点头哈腰地装货:“先生工作忙吧?如果没时间过来,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每天都在这,能帮很多不能亲自来祭奠的送花上香。”
他随长辈扫墓时见过这样的“远程服务”,思及两人的忙碌程度,竟真同意了。回到车里,离员工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成妙自漫长而苦痛的梦里脱离,意识还没彻底回巢,视线更是朦胧一片,眉毛紧簇地朝他撒娇:“别吵!”
刺目的阳光从车窗透进,她睁开眼,正好对上公墓的牌坊,整个人也回过神来。不远处走来的西装男人打开管理处大门,成妙也逃避似地下车,捧着后座的瓷坛走进室内。
他凝望她的背影无言叹息,只见女孩从外套口袋中拿出证件,短暂的信息确认后,内部的员工就将标记墓碑的图册递交给她。侧门中走出负责引路的专人,领她离开前厅,踏上登园的阶梯。他跟在后面,大概拐了两叁次弯,终于来到半山腰的石碑处。
将瓷坛放进坑位,再由随行的员工填埋泥土,李勤年把鲜花摆好,点燃线香,送到成妙手中。她深深地向前鞠了个躬,垂头站在碑前,待员工走后开始小声地呜咽。
他想揽她入怀,可又知道她如今的抵触,只能心如刀割地旁观。
哭了很久,成妙终于收住情绪,恍惚地抬头,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低血糖。陷入昏迷之前,她慌张地抓紧他的手臂,无措地恳求:“别去医院。”
他不能看到全国通网的医疗报告,更不能知道自己难以有孕的事。
回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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